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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图穷匕见了吗?

        “听说阿娇,已经住进了椒房殿?”

        在刘胜那颇有些刻意的调侃之后,硕大的殿试之内,不知陷入了多长时间的寂静;

        最终,还是兄弟众人中,自诩与刘胜最亲近的江都王刘非,用这样一句隐晦的提醒,来打听起了刘胜的个人状况。

        说来这些年,兄弟众人之间的关系,也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的夺嫡三人组,如今已经变成了居家好男人临江王刘荣、文化保护者河间王刘德,以及已经故去的中山王刘淤。

        宣明殿的整活四人组,老四刘余鲁王做的愈发惬意,一遍能和鲁地的儒生们坐而论道,谈论礼教人伦,一边还能斗鸡走狗,声厉色马,一手反差玩儿的就是真实。

        老五刘非去了江都,一开始是明显的水土不服——主要是南方打不了仗,憋得刘非浑身难受;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刘非整天捣鼓在更南方搞点事出来,比如把赵佗逼反之类,好再圆自己的将军梦,可惜赵佗没搭理刘非。

        直到后来,刘非在晒盐一事上找到了归属感:为了同匈奴人作战的大军制作盐,保障大军的后勤工作!

        有了这个念想,刘非才算是安分了下来,没太给先帝刘启和当今刘胜找事儿忙活。

        老六刘发的变化倒是没太大,过去的社恐,变成了如今的平易近人。

        怎么个平易近人法?

        ——见到谁都能聊两句,笑两声,然后嘿嘿笑着就自己走了,一点都不麻烦人。

        刘胜只能说:就长沙那地界的风水,能把刘发养成如今这般模样,刘发这八字多少有点东西。

        要说兄弟几人中,处境最出乎意料的,无疑便是赵王刘彭祖了。

        回想起早些年,刘胜和刘彭祖还是‘亲兄弟’的时候,那感情好的,就差没穿一条裤子。

        ——你还真别说!

        ——有那么几回,机缘巧合之下,兄弟俩还真换着裤子穿过!

        基于此,兄弟几人早些年在私下里也没少谈论,说等刘胜坐了天下,关东宗亲诸侯的行类,就属刘彭祖能过的最快活。

        结果事态的变化,确实大大出乎了兄弟众人的预料。

        皇位,刘胜坐上去了;

        赵王,也确实让刘彭祖做了。

        结果没过几年,刘彭祖就开始点杀自己的王相,偏偏手尾还收拾的特别干净,让人根本抓不住丝毫把柄;

        等刘胜把刘彭祖的‘母舅’:轵侯薄戎奴给刘彭祖送去做望向,又把刘彭祖的‘母亲’薄夫人提前送去邯郸,刘彭祖又盯上了倒腾军火的行当。

        反复作了几回,刘胜便也没再顾忌兄弟情谊,直接将这位同父同母的庶兄半软禁在了赵王宫中。

        说是软禁,也不过是由其母薄夫人、母舅薄戎奴看着些,别再到处惹事儿。

        只是这样一来,本该和刘胜情比金坚的兄弟手足,就从一母同胞的兄长刘彭祖,变成了胸大无脑的老五刘非。

        以至于此刻,刘非一边本能的以‘当今最好的兄弟’的身份隐晦提醒刘胜,一边还不忘稍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弟弟刘彭祖。

        而在刘非这声隐晦的提醒之后,刘胜片刻之前还满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庞,只顺势便闪过一抹僵硬。

        “哪壶不开提哪壶······”

        “朕提这茬做什么?”

        暗下啐了自己一口,又颇有些费力的重新挤出一抹笑容,刘胜才略带些尴尬的干笑两声。

        “咳咳,那什么,阿娇还小,还小······”

        “再者说了,诸位兄长在前,朕这做弟弟的,也不好抢了先?”

        一番看似有理,实则根本经不起推敲的辩解,只引得殿内氛围愈发古怪起来。

        兄弟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还是由老四刘余站出身,以鲁地代表的身份,给出了一番颇具鲁地特色的劝谏之语。

        “陛下念及长幼之序,臣等,惶恐。”

        “只是早在太祖高皇帝之时,就曾当着满朝公卿大臣的面,对即将受封的齐悼惠王耳提面命:凡刘氏宗亲,先论君臣,后论长幼。”

        “而太祖高皇帝的这句话,应当也可以理解为:凡刘氏宗亲,先念宗社,再念礼教人伦。”

        “——皇嗣,乃宗社之根本,天下之安定所在。”

        “有如此重要的意义,陛下就不该再去考虑自己的兄长有没有子嗣,又或是皇后是否太过年幼。”

        “即便是皇后实在年幼,陛下或许也应当另辟蹊径······”

        “呃,即便诞下的不是嫡长子,甚至都不是皇子,也至少可以让朝堂内外,乃至于天下人知道:宗社的传延,并没有不可言说的隐患······”

        不得不说,刘余这番劝说很大胆。

        即便这些话不是出自刘余之口,而是出自‘当今天子胜最好的兄弟手足’——江都王刘非之口,也都显得有些过于大胆。

        一来,是宗亲诸侯群体的特殊性,使得这个群体和朝堂、皇权之间,本身就处于即合作、又敌对;即分上下尊卑,又论宗室辈分。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辈分更低的天子,对上辈分更高的宗亲诸侯,以至于二者很难平衡好‘论君臣还是长幼’这个问题,但最终,总能通过一些稍显别扭的方式得到解决。

        就类似于各论各的:你叫我陛下,我喊你皇叔,一点不影响。

        只是子嗣这个话题,不单是皇嗣敏感,即便是宗亲诸侯的王嗣,也同样敏感。

        ——别忘了:如今的汉室,可仍旧还在削藩的历史周期之内;

        在未来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削藩,都将是刘汉政权针对宗亲诸侯时的主旋律。

        尤其是在早些年,朝堂正式推行《推恩策》,以诸侯诸子皆为王、侯,来从根本上达成削藩目的之后,宗亲诸侯的子嗣,就从过去的‘长子是太子,其他的都是打酱油的’,变成了如今这番混乱的景象。

        所以,若非刘荣主动提起册立王储的事,子嗣的话题,原本是很不方便出现在今日这场晚宴的。

        无论是刘胜问起诸位兄弟的子嗣,还是众人关心刘胜的子嗣。

        在这样的前提下,刘余非但将话题引向了刘胜的子嗣,甚至还进一步将话说开来,暗中提醒刘胜‘好歹生个一儿半女,证明一下自己的生育能力’。

        刘胜不得不说:刘余,真的变了。

        变得很勇敢,以及,很会拿捏分寸······

        “这话但凡说的再过一些,便是易溶于水的下场;”

        “可若再稍委婉一些,就会有‘居心叵测’之嫌······”

        “嘿;”

        “这么多年的鲁王,四哥,可真是没白做啊······”

        “鲁儒那一套,四哥也算是尽得其精髓了······”

        如是为四哥刘余贴上‘准鲁儒’的标签,刘胜面上神情也总算是调整了过来,再度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对刘余轻轻点了点头。

        “四哥说的是。”

        “这几年,实在是政务劳身,耽误了如此大事。”

        “往后,倒也确实是要在这方面上上心了。”

        简单略过这个短时间内说不清道不明的毛线球,刘胜便自然的将话题再一转,询问起了各位兄长过去几年的状况。

        大体上和刘胜所掌握的情况一致:哥哥们,大都已经适应了封王就藩之后的生活。

        大哥刘荣自然已经不再抱有幻想,也已经认命,不再纠结于失之交臂的皇位,以及故去的母亲栗姬。

        在保证自己的举动,不会召来刘胜的猜忌的前提下,刘荣的临江国,也算是被治理的像模像样。

        现在,刘荣满脑子都是传宗接代,延续宗社,俨然一套宗亲诸侯的思维模式,完全不复往日之‘勇’。

        河间王刘德自然不用多说了——机缘巧合之下,摆脱‘为兄长夺嫡’的血脉使命之后,这位小夫子也总算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和价值体现。

        老四刘余,在鲁地好不快活;

        老五刘非,在江都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老六刘发的目标很简单:确保子孙后代在长沙那片土地延续血脉,尽量不要出现某一代长沙王英年早逝,无子绝嗣,以至于除国的尴尬情况。

        老七刘彭祖被关进了牢笼,过的颇有些郁闷,但也总还过得下去;

        倒是老八刘端······

        “听说八哥在齐地,学到了不少生财之道,就连关中的豪商巨贾们,都为八哥的谋财之术感到敬佩。”

        “如今,朝堂也不再如往常那般,对匈奴人予取予求,任由狄蛮敲诈。”

        “有如此生财之道,八哥,何不同朕这做弟弟的说道说道?”

        刘胜此言一出,兄弟众人只齐齐转过头,带着略有些惊诧的目光,看向不显山不露水的胶西王刘端。

        而在刘胜这隐晦的提问传入耳中的瞬间,刘端那本就有些病态惨白的面容,更肉眼可见的闪过一丝煞白。

        早就听说过当今刘胜有一部暗卫,被分布在天下各地方郡国,探查宗亲诸侯、元勋贵戚的动向,乃至于家中琐事。

        如今看来——至少在刘端看来,这部暗卫的存在,已经得到了再确凿不过的证据佐证。

        至于刘胜问起的生财之道,便是刘端再多出两个胆子,也绝不敢在这个场合,当着刘胜的面说出来。

        盖因为这个‘生财之道’,早已不是见不得光四个字所能够描述的······

        “瞧这模样,八哥似是不大愿意说了。”

        “却也无妨。”

        “毕竟那操控平贾,欺行霸市的行当,也不是朝堂所能效仿的。”

        “八哥在齐地玩儿一玩儿便罢了,可千万别让此等伤天之术,传入关中地界才是······”

        刘端做了什么?

        其实很简单。

        在如今汉室,某一商品的市场价,其实不完全是由售卖方自主决定,即如今汉室,并不完全遵循市场经济。

        在这个古老时代脆弱的经济体制之下,有这样一个润滑剂,名曰:平贾。

        值得一提的是:不同于封建时代任何一种官员任命方式——平贾这个半官方半民间的职务,是通过选举得出的。

        至于这个职务的职责,则是负责一处市集内,发生的所有有关价格纠纷的事务。

        举一个例子;

        张三去买粮食,李四的粮铺标价每石米六十钱,张三却认为如今的粮价应该是四十五钱更合理,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

        在这种时候,李四并不会如后世的影视作品那样,扔出一句‘有钱就买,没钱就滚!’‘你不买有的是人买’之类;

        而是会派出一个小厮,将本市集的平贾请来,以主持公道。

        怎么个主持公道法?

        如果市面上的粮价,确实普遍都是四十五钱,那平贾会半硬半软的劝说李四:大家都卖四十五钱一石,你卖六十钱一石,小心生意做不下去,落得个关门大吉······

        反之,若市面上的粮价是六十钱左右,平贾又或笑里藏刀的劝说张三:全市集的粮铺都以六十钱每石的价格卖米,你非说要按四十五钱买,这不是让我难做吗······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的情况是:粮价即不是六十钱,也不是四十五钱,而是二者之间的五十多钱每石。

        这种时候,平贾就会大笔一挥:你俩各退一步,张三你别说四十五钱,李四你也别说六十钱,就按我说的,五十五钱每石吧!

        于是,双方各退一步,得出一个算不上皆大欢喜,却也勉强能接受的结果。

        不得不说:平贾,可谓是这个落后时代最贴近后世近现代的先进产物。

        而刘端在齐地的做法,便是通过各种见不得人的方式,操控方圆数百里区域上千个市集的平贾,并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挑动物价。

        比如压低价格买入货物,再抬高价格卖出货物之类······

        “最近这些年,不单是八哥——诸位兄长于各自的封国,都有各自的生财之道。”

        “抢夺兄长辛苦赚来的财物,不是弟弟应该做的事。”

        “但如今国朝大敌在外,战火连年,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还请诸位兄长,在这等国朝有难得时候,不吝赐教。”

        “——过往这些年,诸位兄长,都是通过怎样的方式,来保证自己奢靡的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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