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
赵芳华愣住了,眼前这个看着有些眼熟的少年,烛光下气宇轩昂相貌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却为何见面一言不发先跪下向她磕头?
她一个老奴才,当得起吗?
被人圈禁劳作好多年,她已经像长年干活的工具一样,似乎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呆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在衣襟上擦着长年劳作关节粗大,满是细小裂纹和老茧的手,手足无措地扶起眼前的少年。
“敢问公子找谁?你莫非认错人了?”却禁不住细细打量起来。
他的衣着很普通,粗布的短衫长裤便鞋,头发上裹着粗布的纶巾,就像街上随便走过的普通苦力一样,她却一眼看出他不是普通人,
全身上下干净清爽,散着皂角的清香,相貌英俊白净,身形挺拔,根本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和被重活压弯腰身的模样。
特别是露出的手指洁白修长骨节分明,这哪里是干粗活的手?
虽然烛光黯淡,柴房破旧,他却依然给人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只是为什么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小俊抬起头,泪眼婆娑,看着眼前这个满是生活风霜和劳作痕迹的女子。
她算起来也才三十多岁,与婉云娘亲差不多的年纪,却被生活摧残的倒像是年过五旬了,看起来像两辈人。
就是这个普通至极、大字不识、从小没被善待过、且一生命运坎坷的普通民妇,却给了那个年幼无助的他最大的庇护和最多的温暖,甚至以命相护过他很多次。
以娘亲的性子,稍不如她的意,稍不遂她的心,或者稍微犯了她的忌讳,赶出去都是轻的,动辄打打杀杀要人性命,彩月就是个例子。
奶娘多次护着她,可不是以命相护?
外面有师父和师叔两重警戒,这个庄子也没什么真正的高手,只不过一些壮丁和退下来的伤兵残勇充当护卫,倒也不惧有什么危险或者被偷听。
“奶娘,我是小俊!”
赵芳华神色大变,她迅速上前捂住小俊的嘴,示意他噤声,又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伸出头四处打量。
小俊心情激荡,奶娘还和以前一样,什么时候先考虑的都是他的安危。
“奶娘放心,外面有可靠的人盯着,不会让人偷听的。”
本来最好的做法是把奶娘带走去外面谈话,可师祖说庄子上对她外出盯的特别紧,只要人在庄子里,倒也没人管她做什么,也没人敢同她们说话。
赵芳华闻言松了一口气,她关上门再次走到小俊面前,悲喜交加地端详着他:
“你,你果真是小俊?像!像!真像!不过.”
激动过后,她的理智恢复了一些,神色也平静下来。
这些年,纪家为了从她嘴里问出什么”重要“的消息,没少用手段哄骗她,她再单纯的人也变得警惕起来。
“你说你是小俊,有什么证据?”
小俊直直地看着她:“有一次我被娘亲关进小黑屋一天,又打又骂又罚饿,我对你哭诉委屈,甚至说到一岁以前发生的事。
你吓的脸都白了,问我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我对你说我生下没多久就开始记事,还记得你来的那天穿的衣服上绣着一只小鹿,因为你的儿子早夭了,你给他起名叫小鹿。
<div class="contentadv"> 你吓的浑身哆嗦,一再叮咛我绝对不能对别人提起这件事,只可说三四岁以后发生的事。
你当时神色十分紧张,一再地叮咛我,我也一直记得很牢,直到现在也没有忘。”
说着又从脖子里掏出那条“黑龙红鱼头碰头”的青玉锁:
“奶娘你看这个,这是我周岁时你带我上街,我年幼不知事从一个摊子上拿的,还给磕了一个角。
你无奈只得买下来,还找人给这里刻了这条小鱼送给我,这些红色是印泥染的,我喜欢用它在纸上印小鱼.”
赵芳华再没有任何怀疑,她上前紧紧抓住小俊的胳膊,满脸的悲喜交加:
“皇长孙,你果真是皇长孙,看看这眉毛、这眼睛,和小时候变化真不大,难怪我一见你就觉得面熟!
他们都说你早被太上皇和吕家害死了,可我就是不信!
我就知道柴家的列祖列宗会保佑你的,你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事?
否则他们也不会把我关在这里,还看得这么紧!
我唯一的作用恐怕就是与你的关系了,所以我猜测你肯定活着,还好好地躲在哪里让他们找不到!
皇长孙,这些年你躲在哪里?是怎么找到我的?”
“奶娘,叫我小俊吧,皇长孙这个称呼,以后都不要提了。
至于我怎么打听到你们的下落,这个以后再说,总之我现在一切安好。
真没想到彩月姐姐居然活了下来,有她做伴你也没那么孤单了,将来我会把你们一起接走的。
暂时不要告诉她我的消息,免得她沉不住气走漏了风声。
当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行宫,只知道祖父让人给我喂了一颗药,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之后遍体鳞伤地飘在江边的一处大石头后面,被茅草和树枝遮住了,所以才没被人发现吧。
后来我爬到岸上,被好心人救下养大了,还送我读书习武,我还拜了师父,在外面守着的就是我的师父和师叔。
我现在很好,暂时也不打算回宫去,他们可都在张网以待,等着要我的命,我稍一露面恐怕就是自投罗网。
如果现在把你们带走,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她会牵连许多无辜的,我的处境也会更加不安全,所以只能先见奶娘一面安您的心。
奶娘,我们都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等我有能力把你带走。
其他东西我也不敢给你,这个布包你收好,里面全是治疗常见病的良药,我记得彩月姐姐识字,里面有一张纸写的很清楚,不要被人发现了。”
赵芳华感激地接了过来,虽然这个庄子主要种植药材,却并不等于她们有病就有医有药。
顶多有稍微懂医的管事和奴才给她们一些大致对症的药材边角料煎来喝,能不能治好全靠运气。
这个对她确实太有用了。
她就知道,皇长孙,不,小俊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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