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好,阿执
陈桐到底没给它画上非云的脸。
虽然木人的形象在雕刻阶段便已大致定型,但肉土却可以在相同的骨相上变出不同的面容。当局者难自清,小A很好奇陈桐是怎么说服自己拐弯的。
毕竟她为“非云”可是做了无数准备,如果没有直击心灵的震撼让她改主意,她会主动放弃显然不大现实。
「因为残忍。」
历尽千刀,好不容易出世却偏要清醒地、有着自己个性地为了讨好活成另一个人,这对一个开智的木偶来说,何止一句不公平。
这是被当成替身的残忍。
要在没有穷尽的余生里,猜忌爱与不爱,放弃它作为一个“活物”的所有的可能,陈桐想,如果一开始知道会这样,它也会难过的吧。
她平等地讨厌所有题材的替身小说,她不能给自己手下的第一个木人同样的难过。
待全身修饰完成,陈桐将手上的粉彩泥盘放回桌边,双手合十,正对天空而念。
“红香引乐,油墨添彩,万般加诸此身:
一祝解妒勿生恨,遇恶不染尘,方得失之间,进退有矩;
二祝生逢皆欢时,生逢皆欢事,历此经年,无愧于昭昭明月,无乱于盈盈本心;
三祝承语明辨之德者,百善相通。飨食无困窘,来去无蹉跎,于天地以静而伺动者也,肃以期之无穷。”
一是从容,而是坚定,三是善良。
陈桐没有给它划拨任何与他人有关的祝语,只是将具象化的善和期待归咎此身,她希望自己手下的第一个木人,起码要真的像个人。
“借此界之规章,构木傀之存在,望诸君通融,准许……“执”立于此间,受规则护佑。”
创造一个不存在的“活物”需要和时间线沟通,让他们盖戳追认,也好安排主线经纬。就算没有安排,也得知会人家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以防被奇奇怪怪的东西打乱已有的现实。
远在缝隙中的某处。
二号:叫你呢老大。
一号:啊,现在不都是你在打理吗?
三号:又是她,要不卖她个面子算了。
二号:这是一回事么?万一这人搞出来的东西会崩掉全局呢?就算她在的时候它搞不出岔子,她走了呢?我可没把握这东西是不是个炸弹,真出事了收尾的可是我们,我觉得不行。
墙头草一号:有道理,按老二说的办。
于是二号将拂尘一甩,决意拒绝。
正当仨人准备发信号,一个巨大的翠碧色圆印便越过空隙展露在眼前。密密麻麻的规则条款,隐隐闪着寒光。
二号阅毕,心中壅堵。
「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如她一般穿过夹缝!说带走就带走,她未免把这事看得太轻松。」
「吾主付过代价了。」
随印而来的陌生声音道。
「现在,是在下在与阁下相商。」
……
另一端的陈桐并不知道夹缝里发生了什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待着对面回话。
奇怪,怎么还没有消息。
她清了清嗓子,重新询问。
这次倒是有反应了,夜风吹起地上的叶子,哗啦啦聚集一起,堆叠着看不出式样,但只要蹦高了看,就能看到一个繁复花纹下画押着的简单字形。
这个讯息是小A帮着传递的,毕竟陈桐没那么高的角度。
“允。”
新经纬构建,新存在睁眼。
预想中的古怪渗人没有出现,陈桐稍稍舒了口气。得亏自己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动用“天工开物”给“执”绘皮,不然现在肯定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夜风在二者之间打旋,陈桐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披给她,犹豫一下,而后对“执”伸手。
“你好,阿执。”
名叫阿执的女孩子微微侧目,似乎在适应自己的听觉感知,她同样伸出手,将陈桐温热的掌心收在手里。通过骨传导,陈桐好似听到它的心声叮咚。
「朋友,至交,阿执?」
她的心声是可以被窥见的快乐。
“是的,”陈桐叹气道。
“阿执真聪明。”
三句话,阿执已经适应了陈桐的大白话。她揽过陈桐的胳膊,想将头靠在她的肩膀,却最终还是没有靠。
陈桐有点不好意思,该怎么说服人家帮忙打工呢,仔细一想感觉这要求实在是过分,“咳咳,那个阿执啊,跟你打个商量……”
不料阿执听完却骇跳起来,“阿桐哪里的话!”
啊这,果然太过分了吗?
“阿执响应阿桐的呼召而来,就是因为阿桐需要啊。假如阿桐不需要,阿执才是真正的一无是处!”
陈桐:?
这觉悟离了个大谱。
其实阿执说的没错,它确实是不被需要的。它是所有企图借体的灵里,各断不得意凑成的一丝,连个完整的灵也算不上。
人也好,物也罢,甚至意志本身都有灵念。它们会在长久的选择里,丢掉一些,捡起一些,然后再丢掉一些,再捡起一些。
在世人嘴里,这叫“舍与得”。
比如抛弃善意才能拥有更强的竞争力,喜欢捡破烂的阿执便捡起正直、良善、谦卑;而抛弃恶意才能得道的青睐修成正果,于是捡破烂的阿执继续捡起贪婪、野心、欲望……
日久天长,对废弃灵念来者不拒的陈阿执自然也吸收了所有灵念里残留的机缘。百家衣一样的零散灵念批在身上,将原本单薄的阿执包装的异常魁梧。此情此景落在其他路过灵的眼里,无亚于某种着装随意、不按常理出牌的大佬。
这种大佬通常都修为高深,适合扮猪吃虎,一旦狭路相逢,果断俯首才是上策。
实际陈阿执只是条喜欢捡破烂的咸鱼。
而它之所以珍惜它们,无外乎在它们身上看到了被丢掉的自己。和它不一样的是,这些灵念没有如它一样催生意志。
尽管偶尔它也会想,如果没有自我意识,自己是不是也能快乐一些。而本体放弃自己后,是不是有过的比以前快乐一些。
但它没办法验证。
正如覆水难收,时光难复,无相无间只进不出。
若真要出去,那也是外面的人打开通道。而那几乎百年才有一次天降馅饼,好巧不巧,“吧唧”一下砸它眼前。
于是咸鱼阿执想,坏了。
它可能要翻身了。
《礼记·曲礼上》:“见父之执,不谓之进,不敢进。”,此“执”为至交。
其实“执”的意思老多了,再加上那些古古怪怪的残念,这未必会是个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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