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军屯内。
“都想干什么,本将军今日巡视军备,任何人不得擅离。”
突然驾临的南阳卫指挥佥事易贵阴沉着脸喝道。
他面前正准备增援刘文的骑兵们全都愣住了,旁边正准备发射火箭告诉刘文增援马上就到的小旗,也吓得赶紧收起了火折子,所有人都在那里疑惑地看着他,而此时刚刚装备起来的百户徐彪匆忙跑出,赶紧向着易指挥行礼……
“禀指挥,邓州刘知州今日在淅川清丈,怕有贼人袭扰,故此与卑职约定以火箭为号,看到火箭就是有贼人袭扰,适才火箭升起,卑职正准备带着兄弟们赶去增援。”
他说道。
“混账,他一个文官难道还有调兵权?”
易贵怒道。
“呃?”
徐彪愣住了,有些懵逼地看着易指挥。
话说易指挥突然跑来已经很令人意外了,现在说出这话,那就更令人意外了。
“指挥,地方若有盗匪,剿匪难道不是驻军职责,卑职这个百户屯,在这里不就是防着山里盗匪出来袭扰地方?”
他疑惑地说道。
“就算是剿匪,军令也当由卫里给你们,他一个文官让你们出兵,你们就出兵了?这文武互不统属,他一个知州还能调动兵马不成?就算有盗匪也得他向卫里求救,卫里给你们军令才能出兵,岂有擅自出兵的?”
易贵阴沉着脸喝道。
“指挥,此处相距不过五六里,刘知州已然发火箭,就是贼人已到,若向卫里求救,再等军令过来,恐怕只能去给他收尸。刘知州乃先帝门生,他身边还带着锦衣卫,不瞒指挥,他身边锦衣卫小旗之父,与卑职也是一同征过漠北的,说起来也是自己人。他那里不过十名锦衣卫,剩下都是些百姓而已,若不及时救援,真抵挡不了几时,若能及时剿灭贼人,也是咱们南阳卫军功。”
徐彪陪着笑脸说道。
他其实是提醒易贵,刘文身份特殊,别把人家当普通文官。
“混账,朝廷兵马就是给你做人情的?”
易贵怒道。
徐彪有些深沉地看着易贵。
这就明显有些胡搅蛮缠了。
“指挥,卑职不敢,不过此处不是说话之处,指挥一路辛苦,不如先到里面喝杯茶!”
他说道。
这明显是故意的。
刘文背后是谁可以说尽人皆知。
这些新学进士说是地方官,但谁见过带着圣旨,连提刑按察使都无权抓捕,而且带着锦衣卫当保镖的地方官?说白了就是钦差,根本不能等同普通地方官,别说地方驻军真要是有盗匪,出兵剿灭也是职责所在,就是没有盗匪,其实按着正理也得派人保护他。
这可是巴结执政的好机会。
这些人以后都是要飞黄腾达,提前拍马屁才是正确选择。
但易贵却阻止。
而且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候突然跑来阻止……
这是故意的。
提前知道会有盗匪袭击刘知州。
他就是要让刘知州被盗匪杀了的。
易贵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前面官衙。
徐彪赶紧陪着笑脸跟随。
后面一名军官悄然向他做了个手势。
徐彪微微点头。
“诸位兄弟一路辛苦,走,咱们去喝茶。”
那军官朝易贵带来的数十名士兵说道。
然后他看了看那些还在茫然中的士兵……
“都收起家伙,没有易指挥军令谁也不得擅自离开,赶紧把这些兄弟的马牵出去喂些草料。”
他喝道。
一个小旗心领神会,赶紧上前热情地向随易贵而来的士兵走去,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缰绳,剩下士兵也纷纷上前,随易贵而来的士兵们从南阳跑过来,也得近两百里,的确都已经很疲惫,立刻把战马交给这些士兵然后去喝茶了。
易贵也没干涉。
他并不担心徐彪会抗命,后者不过是个百户,而他是指挥佥事,战场上就是以违抗军令砍了都行,紧接着他就在徐彪堪称卑躬屈膝地伺候下进了正堂。
外面那些本地士兵们,立刻牵着马出去喂马。
“指挥,卑职有些不明白。”
伺候易指挥坐下后,徐彪陪着笑脸说道。
“听命就行,有何不明白?”
易贵喝着茶淡然说道。
“指挥,卑职跟您多年,自然得听您的,可是卑职就在这里,若是他真被盗匪杀了,卑职也脱不了干系,他可是已经跟卑职说好了。”
徐彪说道。
说着他赶紧给易指挥倒上茶。
“蠢货,他人都死了,是不是跟你说好的有谁知道?”
对他态度很满意的易指挥眼睛一瞪喝道。
“呃,卑职的确是傻了。”
徐彪说道。
这就明摆着告诉他,就是要弄死刘文了。
这弄不好盗匪还与易指挥有关啊!
易贵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咱们都是跟着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老人了,谁还不是为了子孙后代过上良田千顷,家财万贯的日子,太祖高皇帝的确严苛了些,但咱们终究是太祖高皇帝提拔起来的,他想怎样咱们也得忍耐。但那杨丰算个什么东西,靠着些女人把持朝政,在那里为所欲为,他要搞公田法,少不了学山西那样,把卫所的田也分了,咱们如何还能良田千顷?
再说咱们也是为了大明江山。
他以公田法收买民心,最后还不是为了谋朝篡位?
这些新学进士都是他爪牙,挂着个先帝门生招牌,实际都是他教出来的,若真让这些人掌握地方,那到哪天他谋朝篡位时候,天下还有何人能抵抗?
咱们是大明忠臣。
就算如今朝廷被杨丰把持,可咱们心里地明白,不能任由太祖高皇帝的江山被他窃取。”
易贵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叹息着。
“指挥教训的是。”
徐彪赶紧说道。
就在这时候外面一阵混乱,紧接着一名随易贵来的军官跑进来……
“指挥,那些给咱们饲马的兵骑着咱们的马带着兵器跑了!”
他焦急地喊道。
易贵霍然起身,怒视徐彪。
“呃,指挥,或许他们只是觉得外面草长的肥美,骑出去放牧一下,卑职这就让人去叫他们回来。”
徐彪陪着笑脸说道。
易贵继续瞪着他。
徐彪继续陪着笑脸。
他又不傻,易贵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啊?
刘文真要被盗匪杀了,杨大使报复下来,他才是倒霉的,仅仅因为试图抓李信,就已经让湖广三司目前最高官员一起被罢官,那李信可没有破点皮。若刘文死了,可想而知不死几个是压不住杨大使怒火的,更何况还有十名锦衣卫,刘文的确是文官,没有调兵权,可锦衣卫是军职,人家在外面办差有权找驻军协助的。
人家已经来说了。
他也答应了。
这坐视盗匪杀知州,杀锦衣卫,他这个小小的百户,基本上也就只有诏狱这一个去处了。
到时候难道易贵这些人,会挺身而出,为保他这个小小百户,去对抗杨大使?再说易贵到时候也未必能脱身,杨大使是什么人,连太祖高皇帝活着时候都不敢惹,敢在承天门对着太祖高皇帝开枪的,这种人你惹他不是自己找死吗?
易指挥的确说的有道理,大家跟着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确都是为了子孙后代荣华富贵,可徐彪就是个百户而已,再荣华富贵还能怎样,无非就是个衣食无忧,可这并不难实现啊?
能拍杨大使马屁一样可以。
他一个小小百户,又不像易指挥那样,明里暗里良田无数。
没必要为此把命搭上。
“指挥,您要是不放心,卑职这就亲自去叫他们回来。”
徐彪说道。
易贵带着恨意拔刀,但拔了一半终究还是推了回去。
“走!”
他喝道。
紧接着他转身离开。
而此时,乱石岗。
这里依然在激战当中。
那些青壮虽然没多少真正武器,但人数有绝对优势,尤其是中间还有二十二支短铳作为远程武器,脚下石头更是无数,虽然他们伤亡其实也不小,但只要不溃散,那些马匪终究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就是骑兵对步兵的无奈,只要后者不溃散,骑兵真没什么好办法打开。
如果步兵里面有足够远程武器,骑兵反而成了靶子。
他们不断在这个乱石岗外围骑马奔跑,用箭射着,试图让那些青壮溃散,但后者用张开的一件件棉衣,形成虽然效果有限,但却终究是有效防御的屏障,就是聚拢在一起,维持着环形防线。然后靠着里面不停向外扔石头再加上短铳的射击,对马匪进行打击,反而是马匪不断在驰射中坠落马下。
“援军来了!”
刘文用望远镜,看着军屯方向出现的尘埃。
紧接着他掏出一枚手榴弹。
这可是杨大使赐给他们保命的东西。
一个毕业生十枚,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用,毕竟用完不补,他看着前面已经正在马上举着弓箭瞄准的马匪头子,立刻拉开保险,默数几声对着他就扔过去。后者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举着弓箭看着手榴弹落下,紧接着停下抬头看了看刘文,然后用弓箭向他瞄准。
刘文淡定地看着他。
下一刻手榴弹轰然炸开。
爆炸的威力瞬间让马匪头子向右侧倒下。
重伤的他在地上挣扎着试图爬起。
然后一个看到机会的青壮,立刻举着大石头跑了过去,对着他的脑袋砸下,倒霉的哈丁也算骁勇,此时却只能瘫在地上,任由他一下下把自己的脑袋砸成烂西瓜。
就在同时刘文的第二枚手榴弹抛出。
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本来就因为打不开防御,反而伤亡不小,已经快要失去斗志的马匪,立刻调头开始了溃败。
“杀,斩首以军功论!”
刘文亢奋地吼叫着。
紧接着他拔刀冲向前。
那些青壮们瞬间精神大振,同样亢奋地冲向受伤倒地的马匪,很快就开始抡起锄头刨人头了。
这东西刨人头还是很好用的,比刀还利索,毕竟那力量堪比战斧,那些受伤的马匪,绝望的看着这些老农将锄头,镢头,铁锹高高举起,然后对着自己的脑袋落下,还有人举着刨下的人头在欢呼。
果然是民风淳朴。
就在同时,远处援军的身影也出现。
五十多名骑兵直冲溃逃马匪。
这些可是正规军,而且早就做好了准备,身上有铠甲保护的他们,端着长矛横击向前,溃逃中的马匪立刻被一支支长矛刺穿。完成一波冲击的骑兵紧接着折返,对着残余已经不多的马匪开始第二轮冲击,走投无路的后者绝望迎战。双方立刻就搅在了一起,这些马匪很多都是逃跑的色目军户,战斗力其实是不弱的,不过打到现在人数已经就剩下二十几个,很快就在骑兵围殴中越来越少。
而那些青壮则狂欢一样,在搜寻着伤亡的马匪刨人头。
还有在抢马。
包括死马。
死马也是肉啊!
这年头能有肉吃可不容易。
他们其实也死伤近百,不过多数是箭伤,这时候地方上医疗体系已经很完善,县都有类似公立医院的惠民药局,而且都是用杨丰改编赤脚医生手册的皇明医典培训,对消毒等知识已经很熟悉。
毕竟老朱第一个全力推行的就是这东西。
所以只要不是伤及内脏的,基本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当然,刘文没兴趣管他们,他带着锦衣卫直奔李义。
后者已经傻了。
不过他反应还是很快的,赶紧一边咒骂着一边钻进树林。
刘文立刻追了进去。
因为是山地,而且都是树木,其实李义也跑不快,反而不如刘文下马之后追击,后者可是在五台山的学校跑了多年操的,从小学开始,每天早晨都不断。到了大学后,甚至还得每天早晨跑十里,李秀才这种哪能跟他比,很快就受不了只好下马,但这样就更眼看着刘文步步逼近了。而那十名锦衣卫也迅速包抄,眼看着不可能逃出的李义,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
“刘知州,学生是受人指使,学生愿为知州指证。”
他很急切地喊道。
“呃?”
刚举起短枪的刘文无语地看着他。
“知州,此事不只是南阳士绅,南阳卫也有人参与。”
李义赶紧堆着满脸谄媚的笑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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