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林瑜并不害怕。
她该害怕的,对方人多势众,且做惯了体力活,而她娇生惯养,和人吵架红脸的次数都少,更别提拳脚相加。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对方粗犷冷漠的脸,感受对方那带着敌意和威胁的态度,她却突然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激动。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理智的处理一切,但在对方大喊着冲上来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文明总在不停的变化,而人身上的兽性与野性却是亘古不变的。
一个人可以文质彬彬,可以礼貌温文,可是不能放弃爪牙。
而比起用各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习惯慢慢的驯化和勒杀一个人的灵魂,这样直接粗暴的肉搏又有什么不好?
不必经历缓缓窒息的痛苦,弱就死,强则活!
看着对方那风吹日晒出的深色皮肤,粗糙质感,浓密的眉毛和干燥的嘴唇,看着她乱蓬蓬的头发,不修边幅的衣物,林瑜想,我比她差吗?
她的脑海迅速转动,分析起敌我双方的优势与劣势:
我的身体太疏于运动,又太习惯被人照顾。比不上她们从早到晚的操持家务,脏活累活一把干。
但我要比她们吃的好,每顿都能吃饱,营养更为丰富,所以单论力气,相差也未必悬殊。
她们个头矮小精壮,而我个高。
她们人多,但我不怕死!
是的,林瑜意识到,从她决定走上这条折腾的路开始,她根本就不怕受伤、不怕死亡。
而当吉乌的生命消逝于她指尖,她的心态也完全改变了。
尽管当时林瑜感到一阵恶心和厌恶,可当她渐渐消化和接受了这件事后,林瑜感觉得到,自己和以前的确不一样了。
因为一条原本决不能被打破的禁忌被打破了。
她曾那样害怕畏惧,裹足不前的界限就此消失,从此,再无忌惮。
如果就此对生命失去敬畏,再无束缚,或许会直接变成漠视生命,杀人如麻的罪人。
林瑜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只是告诉自己——你没有你想的那么弱小。
你很强大!
你想做到的事情,你都拥有可以做到的力量!
你很弱小、你不能做到这个、不能做到那个、你必须依附别人、你必须遵守规矩、你必须小心翼翼——
都是别人告诉你的。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不必再想太多了,有时候,也许身体更能得到真实的答案。
为什么要小心翼翼?
为什么要瞻前顾后?
为什么总要想着处处周全?
有些时候,干就是了!
林瑜大叫了一声,是那种如果被林氏的人听见,会惊得背过气去,宁愿说她疯了也不愿意承认这是林氏女会发出的声音。
她从手中的木桶里抓出一件衣物,先下手为强,“啪”的一声,就甩在了对面脸上。
被水泡足的衣服又重又硬,抽在脸上溅起一片水花,对方顿时闭上眼睛大叫一声,下意识的扭头躲避。
林瑜一方原本势单力薄,按常理来说,本该立刻离开才是聪明的决定,但没想到面对恐吓,林瑜反而主动出击,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兰礼本想挡在林瑜身前揽住北戎的健妇,谁知道对方还没扑过来,本该被他保护在身后的林瑜却自己冲了出去。
他惊得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丹梵却也立刻跟了上去。
林瑜没打过架。
但她听说,必须要拿出气势来震慑住对方,就算对方人多也不要紧,只要紧紧盯住一个人——最好是领头的那个往死里打,对方就会自己胆寒退却。
一头狼打不过狼群,但一头狼就可以杀死一群羊!
把自己变成狼,把对方变成羊,就可以赢!
北戎女人发出了一声惊叫,林瑜趁她闭眼的时候将她狠狠撞翻在地,无师自通抓住了对方的长发——毕竟从实用性上来说,头发真的是非常好的攻击重点。
<div class="contentadv"> 所以很快,林瑜自己的头发也被对方狠狠抓住了。
丹梵发出了一声像是母狼的咆哮,一口咬在了对方薅林瑜头发的手臂上,对方又是一阵痛呼。
其他北戎女人连忙七手八脚的涌上来想解救自己的同伴,尖叫声、呵斥声、辱骂声、嚎叫声响彻湖边,将这如世外仙境般的美丽景色拉入人间,染上了一层喧哗纷杂的红尘艳色。
兰礼被人群挤在人外,明明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却完全无法分开人群,只能声嘶力竭的去掰外围那些女人的肩膀:“别打了!别打了!”
“别拽了!别拽了!!”
忽然有人尖声叫道:“要窒息死了!要死了!!”
兰礼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人群渐松,他这才赶进去,却见人群的中间,那第一个发难的北戎女人被林瑜死死压在身下,她一只手臂卡住了女人的脖子,一只腿死死压住了对方的手臂,而丹梵正在另一边死死抓住了女人的另一只手臂,牙还狠狠地咬在对方的肉里。
每当有人拽林瑜的头发或者抓她手臂、拽她衣服时,她就卡紧手臂迫使身下的女人仰起头来。
看见同伴痛苦的神色,其他女人们心有顾忌,下手就会变缓。
兰礼呆呆的看着林瑜,他从没见过这位阏氏这副模样——
她是文雅的、平静的、温和的,就像北戎流传的那些对大涂女人的标准印象,可此刻,她却那么像一个北戎女人——粗犷、野蛮、粗野。
她眼神凶狠的环顾了一圈,见刚才发难的女人们都在朝外退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她,看她乌黑的长发原本梳的柔顺如绸缎,现在却披头散发,变得乱七八糟,像是疯子;
她的皮肤原本洁白如高山雪,柔腻如玉瓷,此刻却沾染了泥巴,还多了不少擦伤和乌青,她的额角肿了起来,眼角被划伤了,流出了鲜血,刚才有人拽她的腰带,要扒她衣服,此刻整齐干净的衣物便难免衣衫不整,甚至被人撕的破破烂烂起来。
可她却笑得那么开心。
在大家惊恐的眼神中,林瑜从身下女人的咽喉下抽出了自己的手,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剧烈的喘息着,却不回答。
林瑜锲而不舍的问道:“我叫阿木,我的主人叫林瑜。你叫什么?嗯?”
终于,那女人嘶哑着声音道:“……乌缟。”
得到了答案,林瑜这才站了起来,见她离开,丹梵也松开了早已咬酸的嘴巴,警惕的望着乌缟,慢慢从原地撑起身体往后退离。
兰礼感觉,林瑜的神态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里不同呢?
“神不止有经文,还有刀兵。神的子女不畏惧任何敌人,因为神会庇佑祂的孩子赢得胜利。”她又恢复了平时那平静的微笑:“所以我们可以好好的一起洗衣服了吗?”
女人们茫然的望向乌缟,她有些趔趄的从地上爬起来站直,沉着脸看着林瑜。
林瑜感觉说话时嘴唇拉扯有些疼痛,伸出舌头微微一舔,感到了一点腥锈。
她满不在乎手背狠狠擦去了唇角破损处溢出的一点鲜血,然后与乌缟对上了视线,对方一开始还有些不服气,但很快就在林瑜坚定的目光下渐渐动摇,最后闪躲着移开了视线。
她又一个个的与那些落败之后,气势低迷的北戎女人对视。
当乌缟示弱后,有人下意识的就撇开了视线,也有人与她若无其事的对视,但很快就露出强撑的本质,狼狈的低头。
林瑜不再理会她们了,她捡起那一开始被她甩出去,后来又被挤在一起的人群不知践踏了多久的衣物,蹲到了湖边清洗。
她没有做出任何的防御,也没有任何戒备,可每个人都相信,如果有人不服气冲上去试图偷袭,她会和刚才那样立刻凌厉激烈的进行反击,绝不退缩,也绝不会害怕。
人人心里都有杆秤,说是权衡利弊也好,说是欺软怕硬也好,没有人再去招惹她,女人们默默的退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开始做着自己原本就该做的事情。
只是原本林瑜和丹梵所在的区域,比现在的位置,可要远离人群太多了。
兰礼望着她们之间陡然接近的距离,总感觉离得这么近会更加危险,但是若要再拉开距离,却又好像不妥。
他左看看,右看看,见两边都相安无事,不知该怎么办,就继续沉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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