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兵变
皇城位于汴京城北,皇城南边的宣德门,正好就处于整座汴京城的中轴线上,宣德门前,便是赫赫有名的御街,皇城东西两侧便是东华门和西华门。
便是殿试之后,新晋进士们便是在东华门唱名,民间流传的东华门外好儿郎的说法,便是由此而来。
眼瞅着夜色渐深,街上的行人也陆续归家,同家人团聚,一队队兵甲森严的将士行走在空旷的长街之上。
英国公,张家,一队内侍带着甲胄刀枪齐备的侍卫匆匆来到正门前,手里拿着曹太后的信物,一个佩刀的甲士自告奋勇上前叫门。
“什么人?”旁边的小门被打开,一颗脑袋自里头探了出来。
“太后有旨!还不素素通报!”
甲士声音中颇为凌厉。
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英国公府又是这东京城里最顶尖的勋贵之家,可在天使面前,门房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急忙打开中门,将人迎进屋里,不一会儿,英国公妇人就带着几个媳妇匆匆来到前厅。
“不知天使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英国公妇人爽朗的道。
“是我等来的匆忙!”英国公夫人身份尊贵,英国公更是朝廷柱石,内侍虽领了曹太后的旨意,却也不敢在英国公夫人跟前装腔作势,狐假虎威。
“奉太后大娘娘口谕,召英国公夫人和几位娘子入宫一叙。”
“这个时候入宫?”英国公夫人疑惑的道。
内侍道:“好叫夫人知晓,今日正值除夕,外头都是阖家团圆,大娘娘心中思念先帝,不免有些伤怀,便想着召夫人和几位娘子入宫说说话,热闹热闹,也免得沉寂在悲痛和思念之中。”
英国公夫人不疑有他,说道:“还请大人稍候,我这就叫人备车。”
“夫人不用忙了,大娘娘命我等带了软轿前来!”
同样的情形,在京中无数要员家中上演着。
酉时正刻,皇宫之内,大殿之中,曹太后列于上首,左手坐着沈皇后、其次是小沈氏,邹氏,右手边第一位坐着的,赫然便是英国公夫人。
殿内左右是京中各武勋将门家的命妇官眷,禹州一系的更是一个不少,除了在家为先宁远侯守孝的张大娘子之外,就连顾家四房的大娘子竟也在席中。
这宴席虽然来得突然,可也不算奇怪,往年宫中也时常设宴,只是前几年京中祸事不绝,先是逆王谋反,再是嘉佑帝病重驾崩,紧接着又是南边起了叛乱,去岁桓王又没了。
为了今日的宴会,太后还特意请了近些时日在京中颇受欢迎的南曲班子入宫,众人在殿中推杯换盏,听着曲子,同左右相熟的说着闲话。
殿内东南角,靠近大殿门口的位置,一身锦绣的华兰赫然坐在第三排靠墙的位置,前头便是她嫂嫂小章氏和那个素来刁难她的婆母章氏。
倒是墨兰,因嫁的是永昌侯府的嫡子,吴大娘子虽不喜欢她的性子,却还是把她给带来了,为的自然不是墨兰,而是墨兰的丈夫,吴大娘子的小儿子梁晗。
虽说如今朝中奏请太后还政的奏疏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文官集团之中,谏院那边已经有好几个言官被贬去了岭南,可手握朝政大权的仍旧还是太后,吴大娘子为了儿子考虑,便是不喜,也得把墨兰带出来应酬。
华兰边上,小章氏左顾右盼,在殿中官眷内来回寻摸着,脸上满是笑容道:“怎么不见弟妹家那位被封郡主的外甥女?”
华兰脸上神情一滞,撑起笑容道:“六妹妹如今又有了身孕,身子不大爽利,太医说需要静养,如今又正值年关,京中不免有些吵闹,郡主就陪着六妹妹一道去了城外庄子上静养,已经有些时日了,今日这宴会又来的突然,估摸着郡主还没收到消息吧!”
小章氏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华兰道:“听说年前弟妹那位六妹夫在朝堂上开罪了大娘娘,被罚闭门思过一月,如今算算时间,也该结束了吧!”
华兰道:“六妹夫执掌盐铁司,乃朝廷肱骨,虽触怒了大娘娘,但已然受了责罚,大娘娘胸怀宽广,又岂会抓着那么一点小事不放。”
“小事?”小章氏捏着帕子掩嘴轻笑着道:“弟妹莫不是觉得我这个嫂嫂和婆母是那等无知妇人吗?事关变法,也是小事?”
章氏和小章氏这对婆媳所出身的章家也是书香门第,虽说这些年没落了,这对婆媳也蠢得很,可该有的常识还是有的。
“嫂嫂慎言!”华兰神色未变,只因方才小章氏说话的时候,声音并不低,幸好她们离得偏远,也只是左近的官眷们听到了而已。
“若是失仪,丢的可是袁家的脸面!”在袁家呆了这么久,华兰也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若是一味软弱,等待自己的,只会是章氏和小章氏无休无止的欺凌。
退让可以,但必须要有底线,不能一味退让,该强硬时还是得强硬,如今自己的父亲可是四品要员,妹夫更是正三品的盐铁使,手握重权,亲弟弟也在盐铁司中当差,手里握着实权,华兰说话自然有底气。
“都少说两句!”
“哼!”小章氏本想再争辩几句,可却被前头的章氏扭头把所有的话都给瞪了回去。
若是平时,只怕不等小章氏开口,章氏自己就开腔了,可偏生今日是在宫中,周遭又尽是勋贵家的官眷贵妇,章氏便是不要袁家的面皮,也得顾着她自己和章家的面子。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左近之人,尤其是一直关注着华兰这边的墨兰,眼瞅着华兰和小章氏闹的不痛快,墨兰就觉得心里一阵快意,虽说自己和吴大娘子这个婆母的关系也一般,但至少梁晗还是被她拿捏的死死的,不似华兰,在袁家呆了这么多年,日子过得竟还不如她这个刚嫁到梁家没两年的庶妹。
想起华兰往日在家里做姑娘时那冷艳孤高傲气的模样,再看看如今在被婆母和嫂嫂针对,俨然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墨兰心中就觉得痛快。
坐在上首的曹太后,一边听着曲子,吃着酒菜,一边同近旁的沈皇后、英国公夫人等人有说有笑的,氛围瞧着好不欢快。
可与此同时,皇城之中,一队队披甲执锐的甲士小跑着往来驰骋,一队队兵士鱼贯着上了城楼,各处宫门尽皆被从内部封住。
殿前司衙门之中,现任殿前司都指挥使的刘显,坐在饭桌前,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和几个酒壶,桌边还趴着几个穿着甲胄,一眼就能看出是将领的人。
“来人!”刘显一声令下,几个带刀的亲兵立马推门而入。
“属下在!”
“三位将军不胜酒力,把他们都带下去!”
刘显面上无悲无喜,目光却冷冽的厉害,眸中似有寒光闪烁,连声音都变得异常生冷:“好生照料!”
“诺!”亲兵们赶忙把人架到内室,掏出早已备好的麻绳和破布,将三人俱都五花大绑起来,将破布塞入口中,用麻绳死死绑着。
刘显起身走至桌案前,双手捧着放在轴上的头盔,不紧不慢的戴在头上,亲卫端来佩剑,束在腰带之上。
快步走至门外,一队队将士早已将队伍列的整整齐齐,皆是腰间佩刀,手中举着火把。
“兄弟们,封妻荫子,荣华富贵,皆在今日!”
“若是还有反悔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吾等皆以指使马首是瞻!”
“以指使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
听着一众将士举着火把,宣告忠心的话,刘显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div class="contentadv"> “很好!”
“众将士,出发!”
刘显率先转身,快步朝着皇帝赵宗全的寝宫而去。
外城,南熏门,随着这几年曹太后把控着朝政,各门的守将也从赵宗全的心腹,逐渐变成了她曹太后的心腹。
曹太后出身的曹家同样是开国勋贵,世代将门,其父兄皆在北军之中任职,去岁曹太后已然借故将一干兄弟子侄尽皆调回了汴京,如今在城内调兵遣将的便是曹太后的兄长。
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官军,分散于城中各处,将一座座朝中要员的府邸围了起来,尤其是禹州一系,以及以大相公韩章为首的,几次三番上书力劝曹太后还政的文武群臣。
西城,韩府。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宰相门前三品官,韩章是当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文官之首,便是个门房,面对官军,也丝毫不惧。
“找的就是韩章!”
领头的将领忽然狞笑着拔刀出鞘,只见刀光一闪,门房脖颈上的头颅便飞了起来,一腔子热血刹那间喷涌而出。
“杀!”
将领手中染血的长刀一挥,身后数十将士纷纷拔刀出鞘,宛若群狼一般,杀入韩府。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官军杀进来了!”
韩章正陪着妻儿老小坐在堂中,吃着点心,含饴弄孙,好不欢乐,一个小厮却一脸匆忙的跑进了厅堂之中。
“什么?”屋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韩章立即放下怀中的孙儿,长身而起,快步向前,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小厮忙道:“官军杀进来了!已经奔着这边过来了,老爷·····”
“哈哈哈哈!”
小厮话音未落,外头就传来一阵狂笑声。
浑身浴血的重点将领提着染血的长刀,带着一众如狼似虎的官军走入厅中,直面韩章:“韩大相公,大娘娘有旨,请韩大相公入宫一叙。”
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几个担子小的妇人,已然被吓得脸色惨白。
“大胆!”韩章却依然不惧,上前几步,直面那将领:“我乃当朝宰辅,你敢动手?”
“末将自然不敢!”那将领却忽然倒提长刀,躬身拱手道:“只是大娘娘有命,末将不敢不从,还望大相公不要让末将为难。”
说话间,那凌厉嗜血的目光也在扫视着屋内的韩家家眷,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韩章道:“本相随伱去便是,莫要为难妇孺。”
“大相公请吧!”那将领脸上笑容愈盛,侧身引手道。
与此同时,澄园之中,顾二正同张氏在屋里逗弄着自家儿子,顾二的儿子不过几个月大,刚刚才学会翻身没多久,旁边是同样对小孩子异常好奇的蓉姐儿和昌哥儿。
张氏心思颇为豁达,对于顾二的这对外室留下的子女素来不错,不仅从未刁难,还颇为照顾,当然了,太疼爱自然不可能,毕竟是别人的孩子,而且这两孩子年纪都不小了,非是那自小就被张氏抱到身边将养的。
“团哥儿,到姐姐这里来!”蓉姐儿手里拿了个拨浪鼓,蹲在前边五六尺处,看着被顾二放在地上,趴在毯子上的团哥儿,饶有兴致的摇着拨浪鼓逗弄着。
顾二和张氏见蓉姐儿这么喜欢幼弟,脸上尽皆带着笑容。
却在这时,石头匆匆走了进来。
“侯爷!”石头面色凝重的快步走到顾二身边,在顾二耳畔快速度低语几句,顾二的神色顿时便严肃起来。
“怎么了?”眼瞅着自家丈夫变了脸色,张氏忙担心的问了起来。
顾二冷着脸道:“府外来了一堆官兵,把咱们家团团围了起来!”
“官兵?围府?”张氏一脸困惑的道:“好端端的,为何围府?”
顾二在家为父守孝已有年余,除了逢年过节去坟前祭拜之外,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足不出户的,连那些迎来送往都比以前少了许多,如今无缘无故的,怎的就惹来官军围府了呢?
“夫人放心,待我前去看看!”
“侯爷小心!”张氏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放心!”
顾二笑了笑,嘱咐了蓉姐儿和昌哥儿几句,便快步出了厅堂。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刘显领着一众如狼似虎的将士,朝赵宗全的寝宫福宁宫而去。
刘显虽已掌握了殿前司大部分的人马,但殿前司到底是重组过的,人员构成五花八门,其中自然不免有一些赵宗全的亲信。
虽然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可守在赵宗全寝殿四周的护卫,却都是赵宗全的心腹亲信。
“站住!”
“来者止步!”
眼瞅着一群兵甲森严,手臂上还绑着白绫的禁卫靠近,负责保护赵宗全的禁卫们立马警觉起来,手中长枪也指向了来人。
刘显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腰间长剑出鞘,高声道:“封妻荫子就在此时,给我杀!”
“杀!”
刹那间,刘显身后的一众禁卫便朝着前方扑了过去。
顷刻间,双方便撞到了一块儿,刀光剑影,血流漂橹。
混乱中,一身材高大魁梧,一双猿臂修长无比,手持一把铁胎大弓的军汉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手臂上也绑着白绫,只见其站在远处,拉弓搭箭,顷刻间便有数人殒命其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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