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玮也是满心欢喜,忙丢下手里的账本,跟着婢女过来了。
他心里满是期盼,思量着郑媛终于想明白了,兴许前一日只是她才嫁过来,还不惯在崔家的生活,才会那样对待他,现在这不是回转了心意了。
他欢喜地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正房,满脸笑容唤着:“媛娘,你有话要与我说?”
只是才一进门就看见屏风外的外间,婢女正忙忙碌碌捧着榻席与枕褥,正在收拾铺盖着。
他不由地愣了一下,转过屏风就看见郑媛素着头脸坐在一旁的榻席上,身上却还穿着先前去认亲的衣裙,看着他进来了这才抬了抬眼:“三郎君还是留在这边歇息吧,外间我让人收拾出了榻席来了,委屈郎君在那里歇息吧。”
她语气轻柔,话语却是字字冰冷:“待过些时日,我再给郎君挑几个房里人,开个偏院,也好不让三夫人担心。”
她说罢便不再开口,让婢女斟了茶汤端了茶。
崔玮那原本满是欢喜的脸上顿时僵硬了,他怔怔望着郑媛那张明艳的脸,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才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他可是她的新婚夫婿,她不但不让他碰,还要他在外间睡着,连里间都不让进,这分明是不肯与他真正做夫妻,她是不情愿!
崔玮并不是个傻子,他自来都知道郑媛喜欢的是崔临,嫁给自己是不得已,但他总觉着人心是肉长的,只要她肯嫁过来,总能焐热了她安安心心过得。
所以郑家要与崔家联姻,要将郑媛嫁给别的郎君的时候,他主动与崔二夫人说了,争取了这门婚事,可是没想到刚成婚,郑媛便是如此冷漠无情,他心里拧成了一团,连那张憨厚的脸也都有些扭曲。
许久,他才站起身来僵直着身子出了里间。
一旁的婢女看着很是担心,低声道:“娘子,这怎么好,难道真的让三郎君睡在……”
外间都是值夜的婢女睡的,怎么能让夫婿睡在那里,这若是传出去只怕……
郑媛冷冷瞥了一眼屏风外,轻笑一声:“他不会说的,原本就是个窝囊的,哪里还好意思让人知道这样的事。”
她料定了崔玮没有脸面说出去,也就懒得理会了,闲闲地道:“他若是睡在别处只怕要传出话来,就让他睡在这里吧,待过上些时日,把长风、清音她们两个给他收了房,也就好了。”
婢女听得直皱眉,又无法劝说,只好作罢。
到了晚间,郑媛去崔二夫人院子用晚饭的时候才听说了崔临与顾明珠的事。
“……认完亲没多久,五郎就护送郡主回长安去了,走得倒是着急。”崔二夫人听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笑容满面,“只是这一回你大伯母无暇分身再送了郡主回长安,只好都交给五郎了。”
郑媛心里如同被刀切了一大半去,又痛又空,崔临与顾明珠竟然单独回长安去了,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想着就浑身不舒坦,又觉得偌大一个崔府没了崔临在,也就没有什么意义,顿时也就泄了气,垂头丧气地坐在榻席上。
崔二夫人却看不出她的心思,还在洋洋得意地说着:“听说五郎对这零陵郡主是上了心,这一回来博陵算是看明白了,何止是上心,只怕已经是钟情了,这倒是再好不过了。”
她把后面的话吞了进去,只是哼哼地笑了几句:“只是怕老夫人不答应。”
郑媛把那柄团扇险些给撕了,却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使性子,还有许多事要从长计议,这才堆着笑陪着二夫人说话,一副贤淑孝顺的模样。
被她惦记着的顾明珠与崔临却是正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上飞驰着,崔临骑着骏马,顾明珠的马车也是最为轻便的两驾车,二人此时都没有来时的心情,满心担忧地朝着长安奔去,多耽搁一日,长安便会多一日危险,原本可能存在的转机也会消失殆尽。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过了洛阳才发现越来越多的流民,都是神色惊慌背着行李细软,扶老携幼从长安向着洛阳逃过去,分明是被陈留王的叛乱逼得掏出了长安城,那么留在长安的人只怕……
顾明珠的心顿时拧作一团,更是焦急,崔临一边安慰她,一边吩咐众人加快速度,尽快赶去长安。
只是到了长安驿时,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事,并没有叛军把守,只有几名散兵游勇三三两两地乱窜骚扰敲诈流民,连流民手中那点伴身之财都不放过,终于被崔临的亲卫尽数拿下。
从他们嘴里得知长安城已经破城几日,城中混乱不堪,大批叛军都去攻打太极宫,他们只是那些散落的兵勇,原本是要把守各处驿站城防,却因为好几日没有人理会,也不知道太极宫的境况,也就散乱了。
顾明珠顿时想到了郡主府与将军府里,那里都是她的家人,陈留王的叛军只怕不会放过他们!她顾不得长安城的危险,就要立刻赶回去。
崔临没有拦着他,反而将那几个叛军盘问清楚之后,让人把他们的军服脱了,将人那些了,自己与亲卫换了叛军军服,又让顾明珠与阿碧小葵换成了寻常男子的服饰,这才悄无声息地混进城去。
长安城中已经彻底没有了往日的繁华热闹,四下里都紧闭着门,街市上还胡乱堆砌饿着杂物,与丢在一旁的衣物包袱,偶尔还能看见几个没有气息的人倒卧在道旁,吓得阿碧与小葵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地走着,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顾明珠虽然脸色是一片镇定,但目光中的担忧恐惧都被崔临看得清清楚楚,他放缓了步子,走到顾明珠的前面,与她只有一步之差,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低沉沉地道:“别担心,大将军他们必然无事的,他掌兵数十年,不会轻易被叛军所伤的。”
虽然他未曾回头,但顾明珠清楚地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关切,确实更觉得鼻酸,低声道:“二婶与韩嬷嬷她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虽然就在不远的地方,但好像隔着无数的艰难,她的心悬在半空中满满是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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