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八月,皇甫嵩与朱俊,于东郡与卜己战。卜己兵败,率残部逃窜至仓亭,复被皇甫嵩等大破之,斩首七千余级,生擒卜己,余众皆降。
黄河此时还未改道,卜己逃窜已近河边,若再多一些时刻,便可渡河自东武阳至冀州,往奔张角。可惜功败垂成。
却说董卓,受了诏命。乃聚麾下道:“早用我,冀州早平,张角早授首尔。”众皆称是。一时马屁如潮。
于是董卓便得意洋洋,引了本部,星夜自并州入冀。到了汉军大营,自恃武力,待北军诸将士甚慢。宗员与众校见过董卓后出营怒道:“董仲颖甚无礼,又傲慢过人,轻视黄巾,哼,那张角岂是好对付的?既如此,某等便坐观其败可也。”众校默然。于是并州军与北军五校之隙自此始。
董卓观察军势,见卢植所遗垒围沟渠,便笑道:“卢子干不过如此也。凡两军相争,各凭武力厮杀而定胜负。岂可造墙垒而围之?果如左丰所言以待天诛也。”于是心甚轻之,便着人将围垒尽拆,沟渠填平。
然后谓众将道:“待来日,邀张角战,我等立功建业,便在此处!”
宗员等冷眼旁边,心道,蠢货习过兵法没?也不知如何让这等人得享勇武知兵之名。
这却是两人经历不同所决定的。董卓久在边地,异族之人,甚少计谋,只服勇者,说白了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在边地,也没什么守城攻城这一套。茫茫草原戈壁,两军遇见了,摆开阵势就打。所以董卓向来不喜欢用计,他只崇尚进攻进攻再进攻。是以董卓虽然性格残暴,却也有着耿直简单的一面。
张角于城头之上,看见城下汉军拆墙填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汉军要干什么?先建再拆,是锻炼身体?还是想诱他出城?到后来,汉军营中卢字大旗落下,升起斗大的董字将旗之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换了主将了。于是张角大喜,在他看来,卢植可难对付得很,刚来的这个家伙,不管是董什么,但一看他之所为,便知必定是个不认同卢植所施方略的人。这样一来,应该好对付多了。
这一日,董卓引军,于城外搦战,张角倾巢而出,董卓轻敌,被张角大破于广宗城下。董卓引兵退守十余里。不敢再战。
张角胜了一场,大喜过望。他被卢植围困广宗而不得出。广宗城小粮少而黄巾甚众,虽有钱帛无数,却买不到粮草。今董卓一退,张角便可出城收集粮草了。
数日后,董卓见张角之兵四门而出购粮,便蹑伏于后,想抢其粮草。却不料被张角伏兵齐出,又大败之。原来张角每出城二队,必留一队于城外,以为伏兵,董卓不知,因此中计。董卓连败两场,却把怒火发泄在北军将士身上,在他看来,若不是这群王八蛋出工不出力,他岂能连败两场,颜面大失?虽然不敢对北军如何,但以董卓的性格,谩骂是少不了的。宗员等听了,越发不喜。
刘备在南阳,与新任南阳太守秦颉,荆州刺史徐谬等宴饮至中途。忽闻报张飞遣使而来,便匆匆告罪而出。到了营中,方知卢植被皇帝槛车征至洛阳下狱问罪。刘备知道史上这一段过节以及后续事态的发展。于是便奏书一封到朝堂,为自己岳父求情。
卢植槛车到了洛阳,天使暗中布谣,言刘备为救卢植,必然会攻击宦官诬告而为卢植脱罪。一时间议论纷纷。皇帝听了,心中不快,想道,刘玄德你若为了相救卢植而妄议朕之家奴,哼哼……
刘备奏书到了朝堂,诸臣一看,脸色各异,皇帝讶道:“何事如此惊讶?且呈上来。”小黄门把奏书呈上,刘宏一看,哦,刘备的。这刘玄德以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说道:“……臣备言,兵家之事,变幻莫测,孰是孰非,臣不敢妄议。然卢中郎行事,必有其意。望圣上开恩,允其自辨。且朝廷已派董仲颖前往广宗。若其胜,则可论卢中郎固垒息军消极怠战之罪;若董仲颖军败,则卢中郎固守无罪也……”
这刘备说得很有道理啊,皇帝想了想,心道。而且,难得他相隔如此之远,说出这么一番通情达理的道理来。他不追究卢植是否受到诬告,而是转移矛盾,巧妙的把事情的焦点转移到兵事上来。
兵家之事,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根本就是无从评判。而刘备却更是提出一个量罪的标准。要是董卓去打张角,败了,证明之前卢植的方略无错。他可以无罪释放了。要是董卓打赢了,那卢中郎随朝廷处置,我刘备半个字也不说一个了。这看起来是合情合理,皇帝也能接受。只是未免对卢植有些不公平。远在冀州的两军相战,胜负之事,只有天知道,现在又有谁能够知晓呢?可是刘备似乎格外自信?
从皇帝到大臣,都对刘备的胸有成竹非常好奇。刘备纯孝之人,若非极有把握,岂会如此行事不顾卢植?
未几,消息传来,董卓兵至广宗,与张角两战皆败北。于是满朝文武皆惊。不知刘备远在荆州,是如何知道董卓必败的。诸人皆叹其才,刘备知兵之名由是响彻京师。
既然刘备没有戳皇帝的痛处,攻击宦官。那么皇帝也就顺水推舟,把卢植给放了出来,复拜其为议郎。宦官们知道了,虽然懊恼却也无话可说。
八月末,九月初,皇帝下诏,命皇甫嵩、朱俊等部自东郡进围冀州广宗。于界桥两军大战一场,各有胜负。广宗黄巾此时粮草收集得差不多了,于是复退保广宗。紧守城防,闭门不出。
而董卓因军败获罪,被贬为庶人,灰溜溜的回陇西去了。而并州军乃董卓征募之部曲,见董卓革职,其军也自散去。不复为皇甫嵩等所用。
好在还有北军诸将士在。见皇甫嵩军到,不由欣喜雀跃。皇甫嵩将门世家,为人仁爱谨慎,尽忠职守,有谋略胆识,正是军人最喜欢的主帅。于是军心尽归皇甫嵩。皇甫嵩得了北军,如虎添翼也。
皇甫嵩与朱俊合兵围了广宗,见贼势甚众,乃于营中复议方略,宗员言及前北中郎将卢植之谋,皇甫嵩赞道:“卢子干规画之谋,吾不及也。”于是仍用其计,只围不攻,每日使人观阵,若黄巾敢出城,便以精锐击之。如此月余,黄巾困守孤城而不得出,粮草亦渐尽。
冬十月,安平国人举报安平王刘续数罪,如贪污、害民等,诸行不道,于是朝廷诏下,系而诛之,国除。此时,人们想到了前几个月李燮坚持不肯让安平王复国的事来。纷纷赞叹道:“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皇帝闻言,复下诏命,拜李燮为议郎。
王允,字子师,太原祁人。少有大志,欲立不世功业,小时候便对自己很严苛,不但要时时背诵经传,更朝夕练习骑射。他家世仕州郡为冠盖。当时的介休三贤之一,太学生领袖,党人八顾之一的郭泰郭林宗,见了王允而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遂与定交。可见大汉的王佐之才还是很多的。王允确实有才,不过蠢事也干了不少,却是远远比不过荀彧了。
王允年十九便出仕为郡吏,当时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横放恣,为祸郡县,王允讨捕杀之。而赵津兄弟则出巨资贿赂宦官,造谣诬诉,当时先帝在位,听信馋言,竟槛车征太守刘质下狱死。王允因之送丧,为太守守丧三年而还。州郡无不赞之。回家后,复为吏。当时郡中有人谓路佛,从小便名声不好,既无学识,也无品行。却使人贿太守王球。于是太守竟召其欲补为郡吏。王允大怒,与太守王球据理力争,搞得王球颜面不好看,下不了台。你想想,一郡之守,安排个人都要被下属叽叽歪歪,这如何竖立威信,统领一郡?都像王允这样,以后说话还有人听吗?
于是王球便动了杀心,欲杀鸡敬猴了。当时并州刺史邓盛正巡游到此,闻此事,快马驰传,征王允为并州别驾从事。不是邓盛,王允小命不保,再王佐之才,也是无用。经此事后,王允名声益剧。
后来三公并辟,以司徒高第为侍御史。黄巾贼起之时,州郡长官多逃亡,于是特选拜王允为豫州刺史。他到任之后,连辟荀爽、孔融等名士为从事,在豫州大开党禁,释放党人,尽得士人之心。而后选募勇士,与皇甫嵩、朱俊等商议,让皇甫嵩等征讨颖、汝等地黄巾主力,而他率军讨击黄巾别帅,大破之。与皇甫嵩、朱俊等一道受降黄巾数十万众,于是一州皆平。
王允在豫州,抚慰百姓,劝课农桑,赈济灾荒。百姓皆感其恩。于是有黄巾出首,供上阉宦张让宾客与贼私通之书信,王允大惊,细细审问之后,写明张让之罪状,飞书报与朝廷。皇帝得报大惊,召张让怒责之。结果张让跪拜于地,又哭又闹,手段用尽。皇帝心中一软,竟不能罪之。
张让由是得脱,却于心中怀协忿怨,把王允给深深记住了。
皇甫嵩于广宗,得知王允奏书朝廷发张让之奸,不由叹息,道:“王子师危矣!”奸佞当道,而忠臣受陷。这一威震天下、忠心耿耿的大帅,忽然之间心中涌起无限悲哀,对大汉的国运,也不禁悲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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