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小哥哥,是在他父亲的生日宴会上,8岁的我穿着华丽的裙子跟着父母游走在众多宾客之间,听着他们谈时政、谈股票、谈生意,觉得百无聊赖。
“妈妈,我想要去园子里面看看。”
“去吧。”
正和一位贵妇交谈甚欢的母亲浑不在意的挥挥手,同意了我的要求。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一路小跑进了花园。
与热闹的宴会厅不同,园子里十分安静,我甚至还听见了几声虫鸣,莫名的,我顺着虫鸣声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后进入园子的一角,那里有一棵大榕树,两个人都不一定能环抱,树下的少年被一片细碎的阳光洒在身上,顺滑的黑发衬出光晕,俊俏的让人晃神。
“看你这样子,也是觉得里面无聊才出来的吧?”少年指了指宴会厅方向,然后冲我笑着说:“你怕虫子吗?”
“咬人吗?”
“不咬,就是长得有点丑。”
“那我不怕。”
“哈哈哈,你真有趣,我很少遇到不怕虫子的女生,我挺喜欢你的,跟我一起来玩吧。”
“好。”
“你叫什么名字?”
“小蓓。”
“小蓓,你看,这是我养的独角仙。”
大榕树下,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蹲在五彩斑斓阳光里快乐玩耍。
——
生在富贵之家,一生锦衣玉食,却也有着无尽的烦恼。
我父母之间的感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父亲在外面有许多女人,母亲日日夜夜与那些女人明争暗斗,女人之间的尔虞我诈看得我心悸不已,仿佛身处一座肮脏的牢笼之中逃不出去。
只偶尔会回想起那棵巨树,那片天空,那阳光下的少年,美好的令人发指。
有一日,亲眼看见父亲与另一个女人笑得开怀,我那仿佛百毒不侵的母亲终是落下泪来。
“为什么不离婚?”我问。
“为什么要离婚?”母亲问,“像我这样嫁进豪门的女人其实没得选,男人有钱有势什么都不缺,各种狐狸精耍尽手段往他们身上贴,男人受不住的大有人在。其实你父亲还算好的,心里有我们母女俩,都是外面那些野女人勾引的他。”
我听了母亲的话,点了点头,错都是外面女人的错,自家的男人是不会错的。
虽然认同了母亲的言论,但我心里还是很难受,就一个人出来散散闷气,却不料这一走就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更倒霉的是,这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
我狼狈的站在一棵树下躲雨,天上道道惊雷炸响,吓得我瑟瑟发抖,身体也就越发依靠着大树。
“快离开那里!”
磅礴的大雨中,一个人突然朝我跑来,他拉着我跑出大树,这时候一道雷电劈下,我刚才所站立的大树恰巧被击中。
“你是笨蛋吗,打雷时不能在树下躲雨都不知道。”那人生气的大吼,紧抓住我的手更是微微颤抖。
是他?
那个斑驳光影下的小哥哥。
差点死亡的恐惧和隐藏心头的想念让我眼眶酸涩,再也忍不住喉头的哽咽,扑进他怀里。
小哥哥身体僵硬,手足无措的拍打着我的后背,“小蓓,别哭,别哭啊……你们女孩子怎么这么容易哭,真是麻烦!”
到最后,他用力的抱住了我,风雨之中,却暖暖的让人心安。
“别哭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
说句实话,虽然我接受了母亲的观念,但在心里还是有些埋怨父亲,特别是看见别人父母带着孩子外出游玩亲密无间时,心头对父亲的不满就日益加剧。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埋怨很快就到了尽头。
一场交通意外,夺去了我父亲的生命。
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逐渐冰冷。
他看着我,默默流泪。
他说,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他说,但是小蓓啊,爸爸真的爱你。
所有的埋怨和责怪顷刻作空。
我放声大哭。
妈妈说得对,自己家里的男人都是没有错的,错的都是外面那些坏女人。
——
十二年后。
我再次见到了小哥哥,他还是那么爱玩爱笑,却又和记忆中不大一样。
“涛仔,这是蔡和蓓,你的未婚妻。”
黄伯父的一句话,让小哥哥眼睛里原本和煦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我抬起头来看他,看着这个十二年来日夜思念的人,矜持庄重的点头示意,精致的眉眼间却全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和爱意。
那一个雨夜梦境般的守护感让我思绪混乱,鼻头一个酸涩,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小……”
“不要!”小哥哥放声大喊,他生气的冲自己爸爸叫道:“我才不要娶她,不管你看中的是她的人还是她的钱,这个婚要结你自己结……”
啪!
一个巴掌声,打断了后面的话。
震惊之中,我看见了小哥哥泛红的眼角和愤怒的表情,然后他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小哥哥……
是我啊,我是小蓓……
我回来了……
——
商场里的中央空调打得气温很冷,但我火热的内心却在分秒的麻木中撕碎然后再拼接。
我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在商场内的咖啡厅里有说有笑,他那眉飞色舞之间,有我盼而不得的专注与神往。
小哥哥的眼睛里,全部溢满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这一幕和童年父亲与其他女人相处的画面相重叠,我愤怒的尖声叫道:“黄、子、涛!”
那一对男女吃惊地看着我,我走过去,把一杯咖啡泼在了女人脸上,然后痛哭的转身离开那个地方。
小哥哥,我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你却不记得我了?
……
我找不到我的小哥哥了。
就算我在他身边安排了人跟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等我赶过去的时候路上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总是与他擦肩而过。
在又一次扑了个空之后,我趴靠在方向盘上自嘲一笑,原来失去了缘分的人,即时在同一座城市里也难得碰到。
朋友们都劝我放弃算了,这世界上男人这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再找一个白马王子?
白马王子?!
这世上哪有什么白马王子,有的不过是心中的期盼和幻想。
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梦,我不甘心醒来,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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