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穿透力极强的狼嚎,响彻在黄昏的草原。
虽然天边残阳如火,而夕阳下的广袤草原,已经早早地被寒冷笼罩。
幕野茫茫。
鲜红如血的天际间,忽然出现了一匹发足狂奔的黄骠马,一群灰色的巨狼将它团团围住。
很快的,马儿四蹄一软跪在地上,马上的男子也随之滚落,滴着狼血的长刀脱手而出。
狼爪划下,落在男子金属的铠甲上,发出难听的“吱嘎”声。
死亡近在眼前,二十二岁的生命即将结束。元烈并没感到恐惧,只有无尽的遗憾——他的草原啊!
生死一线间,又是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其间还夹杂着串串诡异的脆响。
汩汩的鲜血遮住了元烈的视线,透过粘稠的血色,元烈只来得及看到银色铠甲的一角,就在那悠扬的铃声中,失去了知觉。
岳绮云纵马冲进狼群,左手腕上的一串铜铃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头狼停止了嘶吼,青灰色的狼眼中,残暴尽去,反而显出了一丝迷茫。
群狼瞬间驯服,岳绮云发出愉悦的笑声,如夏季山涧的泉水,带着难以抗拒的清凉柔和。
跳下马背,她大剌剌地坐在地上,冲着最凶狠的头狼招手。
素白的手在夕阳余晖中晃动,投在草地上一片迷蒙凌乱的碎影,而缠绕在手腕上的铜铃又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嚯,好大的块头!”巨大的狼头蹭着手腕上的铃铛,岳绮云轻抚头狼身上坚硬如刺的狼毫,由衷地赞叹。灵动的声音,如同落入玉盘中的珠子。
头狼趴卧在岳绮云的身边,耷拉着带着血腥的舌头,大口大口地喘气,而看向她的目光里,却是虔诚而温驯。
夜幕低垂,夜晚的风吹动着半人高的青草,上百只草原狼或坐或卧地围在岳绮云的身边,收起了凶残的爪牙,温顺如犬。
鹰鸣破空而来,狼群整齐地把头转向同一个方向,狼眼闪着绿光,有如点点鬼火。
岳绮云蹭地站了起来,手指压在唇间,打了一个呼哨。
夜空中,黑色的鹰隼如流星一样疾飞而至,在狼群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儿,准确地落在了锤叠着云纹的银色披膊上。
岳绮云解下捆绑在鹰隼脚踝上的小竹筒,抽出里面的锦帛。
借着微弱的天光看清了上面的几行小字,她脸色大变,一言不发地飞身上马。枣红马发出畅快的嘶鸣,高高地举起前蹄。岳绮云轻叱一声,双膝一磕马腹,枣红马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此人命不该绝,不要伤他!”轻灵的声音和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远了。
“嗷呜——!”恋恋不舍地看着黑暗中流矢般的背影,狼群发出声声长嚎。看都不看血肉模糊的异族男子,向草原的深处飞奔而去。
今夜月圆,繁星漫天。
当元烈再次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深蓝色的天空,还有那明亮月色下,一个娇美的,穿着燕北草原贵族服饰的姑娘。
“谢谢你,救了我。”
半年后,燕国烈焰部落的王帐,被象征吉祥喜庆的大红色铺满。
红色的波斯羊毛地毯,红色的丝绸帐幔,身穿红色中衣的岳绮云却脸色青紫,直挺挺地躺在绣满了龙凤呈祥鸳鸯戏水的喜床上。如玉的脖颈,一道深深的勒痕狰狞刺目。
“真是晦气!堂堂和亲公主不是处子之身,咱们大汗受了委屈不让声张,她倒好,一根绳子就上吊了……”
尖酸刻薄的话,是从站在王帐门口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她一身粉红镶黄色云纹的交领长襟,袍袖上用金线绣着象征烈焰部落王族的图腾。
“大梁国自称礼仪之邦,大梁女子的贞烈闻名天下。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的公主新婚之夜居然没有落红!”女人细长的眼睛里闪过鄙夷,她作势吐了一口口水,拍着双手笑道:“大梁的脸,可是让她给丢尽了!”
“茉儿姐姐,你小点儿声!”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这次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胡服的少女。
她生得非常柔美,一双含烟的明眸,似有无尽的忧愁,两条油黑的发辫,随意地垂落胸前。
“这位毕竟是大梁国和亲的公主,若是发生意外,大汗可就……”少女擦了擦睫毛上将落不落的泪水,轻柔地伸出手,在岳绮云的鼻子下面试了试,惊呼一声道:“天啊,好像没有呼吸了,不会是真的……?”
说到这里,她好像不忍心将那个“死”字说出口,微微皱起了远山眉,如烟的眸子里又涌出了一片水光。
“死了倒干净!”苏茉儿翻了个白眼儿,扭着水蛇腰袅袅地走上前来,语气微酸道:“莫筝妹妹,大汗喜欢的人明明是你,可为了和大梁交好,愣是捏着鼻子娶了这位,没想到却是个不贞的。这样的女人占据着大妃的位置,岂不是委屈了大汗?”
“苏妃娘娘!”莫筝的小脸微微泛红,一着急,把苏茉儿的身份叫了出来。“大汗心怀壮志,岂是我们女流之辈可以非议的!”
“难到我说得不对?”苏茉儿一把拉住了莫筝的手,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是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你冒着生命危险,把大汗从狼嘴里救下来,要不是被大梁公主横插一杠子,这大妃的位置本应是你的。嗨,看我这话说的……”
苏茉儿状似懊悔地捂住了嘴巴,褐色的眼睛含着笑意小声地继续道:“无论是大汗心里,还是部族人心所向,你才是真正的大妃。这个女人啊,也就是个摆设而已。等咱们大汗统一了草原,她也就没多大用了!”
“别瞎说,小心让大妃听到!”莫筝脸色一变,慌忙捂住了苏茉儿喋喋不休的嘴,小心地瞟了眼生死不明的岳绮云,随即在岳绮云陪嫁丫鬟剑兰忿恨的目光中,拉着她急匆匆走出了王帐。
“呼兰草原的大妃,凭她一个失贞的妇人也配!”苏茉儿被莫筝一口一个大妃叫得心头火起,刻意提高了声音道:“大汗英武不凡,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烈焰部落汗王。可惜却娶了这样的女人,她如何配得上大汗,如何担当起大妃的荣光?”
“茉儿姐姐,这种话咱们也就背地里说说,千万不要声张出去……”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啊,哼哼……”
两个女人一路呱噪地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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