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没电,所以没有电视可看。
日暮时分,村里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便都捧了大瓷碗,蹲在墙根,或者半躺在稻草垛上,男人们大多光着膀子,张着大嘴一脸神往的听胡国成大着嗓门一遍一遍的讲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那样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就像电视里的郭靖黄蓉一样,离他们很遥远,且极不真实。
女人们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老人们眯着眼悠悠然的靠着墙角抽着手里的烟,烟抽到一半,手里的碗就会被步履蹒跚的老太婆顺路收走。
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崽儿四处叨食掉落在地上的米粒,咯咯的叫。
年纪小的则是最闹哄哄的一群,今晚胡飞碗里的饭菜最好,这个一点儿,那个一点儿,所以很快就没了。
不过胡飞在生闷气,却不是因为自己的饭菜被别人吃光的缘故,只因为没人肯把筷子伸向袁屿的碗,尽管,袁屿和他碗里的饭菜是一样的。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个年纪,在他们藏不了太多东西的幼小心中,吃你的饭,其实更多的是在表示一种认同。
胡飞晓得这个道理。
因此胡飞拉着袁屿头也不回的回了家,回去的时候还扬言,以后再也不分给这些家伙零食吃。
在黑漆漆的屋里点了白蜡,却仍然很昏暗。
看着垂头丧气的胡飞,袁屿也不说话,他知道,自己这个伙伴在努力的尝试把自己融进那个大团体之中。
可是,自己仍然是那个被孤立在外的人。
袁屿帮胡飞重新盛了饭端到跟前,两个半大的人儿便守着摇曳的烛火捧着碗往嘴里扒着筷子。
“他们都是没骨气的白眼狼,算了,小屿,咱不搭理他们!”
吃着饭,胡飞嘴里仍然不闲着,恨恨的说。
袁屿有些哭笑不得:“阿飞,还是要和他们玩的!”
“不,就不!都是软骨头,以前放学的路上我被邻村的虎子兄弟俩骑在地上揍,就你肯帮我!我可是要做大侠的人,要讲义气,小屿,你是我兄弟,谁欺负我兄弟我就揍谁,揍不过也得揍!”
胡飞的话,让袁屿突然沉默下来。
自己只读到了二年级,后来那个整日醉醺醺的男人跌入江中死了之后,丧葬是几家凑出来办的,拿田地给他们种,其实这也是抵债的方式。
所以便没钱再读书了,赤贫如洗的家里,根本凑不出30块钱的学杂费。
胡国成心满意足的捧着空碗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袁屿和胡飞正借着烛光趴在地上玩挑棍儿的游戏,将一大把洗干净的冰棒棍扔在地上,再一根一根的抽出来,一次只能抽一根,动了别的就算输,谁抽的多谁赢,简单却乐此不彼,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最好不过。
这样的游戏,胡飞总是玩不过袁屿。
胡国成没去打扰玩到了兴头上的两个人,摸了一个凳子坐在一旁默然不语,心里暗自思衬着一些事儿。
夜渐渐深了,胡飞的母亲也打着哈欠从外面回来了,村子里开始有三两声的狗叫声,惹来一阵训斥后,便安静的回了窝。
这才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胡国成拍着袁屿的后脑勺,亲昵的说:“小屿,别忙着走,叔送你回去!太晚了!”
一旁犯困的胡飞立刻来了精神,嚷嚷着也要去。
一大两小,走在月下小路上。
“小兔崽子,再让我听说你逃学,老子打断你的狗腿!丢不丢人你,再留级,你老子的脸非让你给丢光!”
胡国成说着便去拧胡飞的耳朵,只是听见胡飞喊了疼就松了手,到底不舍得用太大的力气。
常年在外,没时间亲自管教儿子,这多多少少让胡国成心里有些遗憾,子不教父之过。
所以为了不让胡飞再这么吊儿郎当的野下去,胡国成摸着袁屿的头有意无意的说:“小屿,还有一个月就快开学了,你也去吧,全当帮叔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兔崽子了!”
袁屿低着头,步子却放慢了很多。
胡飞呀的跳起来,惊叫出声:“你说话算话?你要是让小屿跟我一块去上学,我向老天爷保证,再也不逃学了!”
说的大义凛然,却被胡国成笑骂着在屁股上踹了一脚。
“叔,家……里,没钱!”说到家里这个词的时候,袁屿有些支吾,他哪来的家。
胡国成叹了口气:“说甚么话,叔以前也是和你爸从小玩到大的,这几年回来的少。你只管帮我看着这个兔崽子,要是考上了初中,叔还得谢谢你!”
袁屿还没有来得及多说话,就被兴奋过头的胡飞叽叽喳喳的闹了起来,连带着袁屿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快送到门口的时候,袁屿便不再让两个人送了。
胡国成看着夜色中格外破败的三间房屋,微微皱着眉头,却没多说什么。
最后,胡国成拍了拍袁屿的肩膀,神色复杂,意味深长的说:“好孩子,天晚了,快回去睡吧,别再出去乱跑了,挺累的吧?过几天叔带你和阿飞去镇上买几件衣裳……”
看着胡国成带着云里雾里的胡飞回去之后,袁屿揉了揉隐隐酸痛的小腿,便也就默默回了家。
袁屿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胡国成回去之后,和胡飞的母亲两个人小声争执了半夜,胡飞的母亲不愿意自己家白白的去供养一个拖累。
而最后,不知道胡国成到底和女人低声说了什么,女人的争执声突然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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