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切成了薄薄的一片,蘸着碗里的酱油,辣椒粉,袁屿和胡飞滋溜溜的吃了一身汗。
周相人本来是个嘴馋的,可是这次却很奇怪,他只是坐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喝着碗里的烧酒,至于那狗肉,他竟看也不看。
铺子门面并不大,也不算太干净,桌凳上都带着黑乎乎的油垢,此时,铺子里满打满算总共四个人。
门已经被铺子老板严严实实的关上了!
见周相人只喝酒,一旁一直有意无意打量着的狗肉铺老板眼中渐渐恭敬起来,直到周相人喝完了酒,那汉子才神情忐忑的递上一碗温度正好的茶叶水。
周相人也不客气,仰头咕咚咕咚喝完,摸摸肚子,站起身拍了拍袁屿和胡飞:“回……回去!别吃了。尝尝味儿就够了,小孩儿不……不能多吃!”
正埋头吃的欢实的袁屿和胡飞神情同时愣住,满脸舍不得,
一旁的狗肉铺老板脸刷的就急了,拦着周相人:“走不得,走不得,先生,走不得啊!”
周相人却头也不抬,拎着袁屿和胡飞站起了身,意味不明的说:“如……如何走不得?”
狗肉铺老板揪着周相人的长衫后摆不撒手,良久,神色颇为神秘的道:“先生若真要走,我也不留,这顿饭全当给先生赔罪了!张某虽是粗人,却不是个没脑子的!先生不会无缘无故来到此地,更不会做下偷盗之事,您来到我铺子定然别有用意。”
周相人眨巴着眼,一脸的无辜:“我……我就是来偷……偷你家狗肉的!你,爽快人儿!”
说完拉着胡飞袁屿就往外走。
狗肉铺老板这次便再也按耐不住了,几乎带上了哭腔失声道:“先生要是不管不问,那妖孽定真会如同你们先前所言,害我全家支离破碎……”
已经走到门口的周相人步子忽然顿住,缓缓的回过头,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汉子:“妖孽?”
说罢,周相人晒然一笑,神色意味不明的道:“这世上……早已生不出真正的妖了!不妨说来听听,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狗肉铺老板神色忽然松了下来,把桌上酒坛子里的残酒倒入口中,抹了把嘴,面上渐渐浮起一抹惊惧。
“咱姓张,镇上喜叫咱张屠,祖上几辈干的都是这一行的手艺!”
张屠顿了顿,突然冲着周相人弯身作揖:“方才见先生碰也不碰这狗肉,咱就知道,先生不是那些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
周相人眉头跳了跳笑问:“何……何以见得?”
张屠哑然失笑:“信三教儒释道者,狗肉乃大禁忌,这一点儿我还是知道的!”
周相人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消失了,似乎不愿多在这一个话题上多做停留,有些不耐的嘟囔:“狗为阴物,夜间能……能见人不能见之物,杀之不详,狗肉太热,食之易躁……这且不说,说你……你的事吧!”
张屠点了点头,面上的恐惧愈发浓重,说话也发起颤来:
“咱干的是杀狗的营生,咱也知道这不是个好行当,一来手上沾了狗血,煞气就重,二来这狗看家护院,劳苦功高,杀之不仁。可是既然只会这一门生计,那也别无他法!
咱们这老祖宗留下来的禁忌,狗肉不得上厨灶,更不能上正席,有卖狗的人卖了狗来,也只能在屋外,临时用石头搭个火灶,完事儿了就把灶毁掉。
记得是上个月中旬,往常每月逢十五十六,咱是不动刀的,因为月亮太圆,灵气儿太重的日子,畜生死了就容易生些古怪出来!所以,杀不得!
上个月农历十六,下半晌时,实在无聊,便自己个喝了点烧酒打发时间,准备早早的关了铺子门回家睡上一觉。
就是在我刚关上店门的时候,门口就来了一个人,那人我认识,平常喜欢耍牌,输多赢少,又没个正经手艺,所以总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作事情来!因为是昧着良心的东西,所以到我这我往往会给压两成价,那天他把一个麻袋扔在我这拿了钱就走了!
我寻思着这死掉的畜生,若不当天收拾干净了,等一夜,身子凉了,血就会凝固,放不出来,那就糟蹋了!
不得已,又加上喝了点儿酒,便把往日的那些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一时也就没在乎!
当时,店里帮忙的几个伙计也都回了家,就剩我一个了!我寻思着,就三两条狗,也费不多少功夫!
当时收货收的急,也就没怎么看那麻袋里的货,跟那人毕竟不是第一次做这买卖了,彼此也算混合个脸熟了,可谁想,我把那三两只还热乎着的畜生从麻袋里扒拉出来的时候,突然就愣住了!
你猜怎么?其中一条实在是太古怪了,长的吧,比平常的狗稍微小那么一点儿,鼻子短些,毛色黄中泛着白,看样子是条老家货!这样的,肉也老,不好卖,卖了只会砸招牌,所以我就有点不乐意,心里不舒坦!这小子不实在,下次见了得好好算账!
想归想,可是钱都给了,还是得收拾,至少不能赔本啊!于是,我便把那条老的放到了最后拾掇,中间也没啥事,放了血,我就拉着板车,在不远的靠河荒地上搭了灶,分三锅煮的!
煮了很久,煮第三锅时,天儿已经黑不愣噔的了。
也就是那一锅,出了大问题!那一锅的肉,刚扔进去煮了没一炷香功夫,便有老大一股子味儿,说不上来的味儿,又腥又臊又臭,反正说不上来,我当时吐了半天!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闻见过这样的肉味儿!吐完了,心里把那小子祖宗八辈骂了一遍,可货是自己收的,钱货两清的交易,谁也怨不得谁,不过,这锅肉,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要了!
找了个地方埋了,之后把锅刷了好几遍,那股子味儿,却怎么也刷不干净。
折腾了大半夜,一闲下来,才注意到月色好的厉害,看着夜间的满月,我才猝不及防的想起老祖宗那些规矩来,心里也曾抱着点儿侥幸,可是回去的路上却碰见了……”
张屠说到这里,喉咙里似乎塞了一团东西,手掌攥的紧紧的,渗出的汗珠,把额头映的明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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