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道此刻袁屿的内心是如何的欢喜。
即便那个疯疯癫癫的人影只把面孔短暂的露了一瞬,可袁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那便宜大哥,倘若不疯不癫,反倒就不像自己记忆中的相人哥了。
尽管不明白自己这不着调的大哥为何匆匆出现一面又匆匆跑开,可袁屿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袁屿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所惦念的那些,并未曾真正离开过自己。
所以,袁屿便转身重新寻回了被黑白鬼儿踢飞的黑猫,拎着递到了潇潇跟前。
袁屿几乎没有多想的就拉起潇潇的手,那只手冰凉。
凉的如同惜尘的嗓音:“小屿,不要碰那妖女!”
袁屿渐渐僵住了,可还是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怯怯的说:“师兄,潇潇不是妖女!”
惜尘忽然红了眼,踉跄着奔过来,双手攥着袁屿的肩膀,话音都在颤抖:“答应师兄,不要碰她!算是师兄求你……”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惜尘咬着牙在哀求。
袁屿蓦的想起,当初惜尘和小道姑带他踏上去太一宗的火车上时,惜尘曾和他说过,关于太一宗,关于太一宗一直在寻找的妖女……
袁屿有些不敢看惜尘的目光,只是低着头,声音很小,说的却极为认真:“师兄,潇潇他真的不是妖女!”
惜尘把头杵在袁屿的肩上哽咽起来:“不管是与不是,小屿,你若牵连了她,今晚我们太一宗真的就逃不过去了!师兄只想好好的,和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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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相人似有所感,立着身子望向方才离开的地方,距离虽远,可惜尘杵倒在袁屿跟前的情景,他依旧是能看清楚的。
那一身长袍的人见周相人如此,叹声道:“玄祖,你或许真不该把他送到太一宗,你看,如此场面,那小子会很为难的!”
周相人笑的有些苦:“那还能怎样,早晚都会为难的!毕竟,当年留下的尸妖余孽活到今日的,不止那尸妖阿寻一个!”
长袍人猛的动容:“此话何意?”
周相人指着那群人中佝偻的瘦小身影:“姓萧的老头若是好好的活到今日,他太一宗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一个连太一宗印法都不敢轻易使用的掌门,你见过吗?”
长袍人大惊:“怎么可能?”
“我不确定,只是那姓萧的老头只用了一记印法,便再无施展之力,你不觉得奇怪吗?况且,那控神道算什么东西?若搁在寻常,太一宗能容忍一区区旁门如在骑在头上欺凌?我想了很久,无非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那萧老头一身道行,都用在压制体内的尸气之上了,体内存有尸气,怎能容他动用道术啊,道门修行之力与尸气本就是两种水火不容的东西!从始至终,这萧老头都不曾出过手,藏拙也不能藏到此种憋屈的地步啊!”
周相人说罢,长袍人并未立刻接他的话,沉默良久,才说:“那尸妖阿寻呢?今晚这一切,总归还是要了结在她身上!”
周相人怪笑了两声:“快了,只是她应该还在等,可我估摸着,她怕是等不到了,这世间的因果谁又能真真正正说得清呢,即便她尸妖阿寻打的如此巧妙的精密算盘,可这天道因果,终究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的!”
“我不明白,你说她在等,指的是什么!”长袍人更加不解。
周相人看了看那破旧喇嘛庙旁的三世佛殿,神色渐渐有些不耐烦,摆摆手:“你屁话真多!罢了,她不肯露面,我便催催她!”
周相人目光渐渐冷下来,再次望向辽河中奔腾的河水的时候,忽的闪过一抹厌恶,拍拍身子,走至河边,把手伸进河水之中,那一刻,周相人的手掌突然变的赤红,很快,河里的水就沸腾起来,渐渐的随着周相人手掌搅动,河水也隐隐的笼上一层淡淡的赤红来。
周相人擦了擦手,再也不看那暴躁的河水一眼,转身萧瑟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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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毫无征兆的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又像是在怒吼。
而这怒吼声,竟隐隐是从那三佛殿里传出来的,直到最后怒吼声越来越大,化作一道疲惫的咆哮:“孽障,我拼尽最后一丝血气,也绝不放你出来!”
众人惊恐的回过头,望着那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三佛殿门。
潇潇默默的从袁屿手中抽回手。
而惜尘和袁屿却同时抬起头来,目光震惊的望着那咆哮声的来处。
不远处的惜云大汉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最后几乎带着哭腔:“哎呀妈呀,老二,是老二,老头子,老二在里面!”
不等萧老头回答,夜色中突然升腾起滔天的怨气,与此同时,还有竹笛声响起,只是那竹笛声伴随着怨气,却并不再悠扬悦耳,那曲子中仿佛挂满了倒刺,刺得人心里毛糙糙的难受。
一曲未终,那怨气却越来越浓重,河水也越来越暴躁,此时,终于有人惊恐的失声,指着眼前所能及的辽河水面:“棺……棺材……”
河面上飘满了棺材。
横七竖八,有的似乎在努力的冲破水面。
而那三佛殿里的咆哮声也越来越大,甚至撕心裂肺起来。
这时候,一时老道那些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身后的三佛殿有大诡异,而面前,那河里飘满的棺材上,却站了一个女子,一身白衣,明明不食人间烟火,如仙子下凡,可一时老道他们却压抑的喘不过来气。
那笛声似乎在和三佛殿里的咆哮声胶着着要分出一个胜负来,如此带来的结果,便是那附近的气场也越来越暴躁。
“阿寻!”
肝肠寸断的咆哮声,那三佛殿的门忽的粉碎,整座庙宇都坍塌了下来。
至此,就着惨黄的月光,惊的连连倒退的众人才看清,那庙宇里,竟盘腿坐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剑柄插在同样血肉模糊的胸口,头发被血渍粘成了一团,血水还在顺着剑柄滴滴答答缓慢的的淌着,滴落在中央的一方巴掌大小的棺材上面,把棺材通身都浸成了暗淡的乌黑色。
只是那缓缓低落的血水,似乎随时要枯竭了一般。
竹笛缓缓的离开了阿寻的唇,皱着眉头看那道血肉模糊的人影。
墨台风挣扎着艰难的撩开了披散的头发,死灰色的眼珠子忽然动了动,有了些许光芒,分不清是仇恨还是其它。
墨台风神情恍惚,贪恋的注视着阿寻那张脸,那张面孔啊,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和当年一样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墨台风脸上的恍惚之色越来越重,摇摇欲坠,干瘪的嘴唇张了张,梦呓一般:“你穿婚服还是这么好看……”
阿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袭白衣,眉头皱的更紧。
墨台风咧开嘴,仿佛在笑,只是一张口血水就顺着泛黄的牙缝往外涌,到此时,众人才明白,墨台风的神智,早已不甚清楚了。
从阿寻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个带着滔天仇恨的汉子,心中最后一根弦就轰然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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