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
沈卓阳一顿言语下来，字字在理在据，令擎苍哑口无言，可这心里头却沉闷的很，怅然间，听到门外几声划破天际的枪声，振聋发聩，怕是那几人被处置了。
这凄厉的枪声，听得他心里发颤，那是一种极致的沉痛，一向铮铮汉子的他，头一遭眼眸浮现出一抹湿润的水光，若是他的兄弟在战场遇难，他自然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可违背军纪，军令如山，而他又不得不从。
沈卓阳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
那端，夜色如染上了一层黑墨般，黑沉沉一片，估计已经到了三更，沙发上的男子并未入睡，即便白日早就疲惫不堪，可今日却精神甚好，只是猛然的一个劲的抽着香烟，一层层烟雾密密麻麻的绕了上来，包裹着男子那整个隐晦不明的身躯，带着一种莫名复杂的情愫。
墙壁上的摆钟叮咚叮咚的摇摆着，室内静默一片，直到那摆钟指向凌晨一点钟的时候，这徐福果真领着一颤颤巍巍的姑娘和小男孩走了进来。
待见到那小男孩之时，男子脸色满是惊喜激动之色，那精致的眉眼，还有那坚挺的小鼻子，再就是那张薄薄的嘴唇，尤其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闪耀着璀璨的光芒，简直跟他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的。
他慌忙的将那燃烧了半截的烟蒂给捻灭，有火苗灼烫了他的指肚，而他也浑然不觉，这双厚实的双手早就历经风霜，布满了抢茧，略显粗糙。
他几乎酿跄了一步才恍惚的站了起来，几乎颤抖着嗓音，“你真是---是我的儿子？”
相比于旁边姑娘的害怕，那小男孩却出奇的沉定，只瞧着他梗长着脖子，望着男子，“他们说你把我娘抓了，我娘到底在哪里？”
男子一向冷硬的面容上鲜少露出温和的神态，就连嗓音都变得格外柔和起来，“过来，到爹这来，让爹抱抱。”
男子刚要步履过去，想要抱抱那小男孩，瞬间，那小男孩敏捷的身形一转，猝然间，微微垫着脚尖，从旁边一警卫兵腰间顺速拔下一把黑抢，那枪口却颤悠悠的对着那男子，板着小脸，神色却是出奇的冷戾。
这份冷戾沉稳，显然与他的年龄不符，越显几分早熟。
“你们赶紧的都退下，把娘给放了，否则，我就打死他。”
这么屁大点孩子却胆量惊人的有如此之举，自然令众人瞠目结舌的同时，也提心吊胆起来。
徐福神色忐忑，忙笑眯眯的劝道：“小少爷，你娘很安全，小孩子还是不要玩枪，若是这枪走火了该如何是好？快把枪给叔叔好不？”
众人皆认为男子会雷霆之怒，没想到男子却朗声大笑起来，“你个臭小子，初次见面，就送给爹这么一份厚礼啊，咱们唐家的男人，果真不是孬种，敢只身拧着枪来救你娘，有这份胆识和魄力，不愧是我唐君萧的儿子。”
他这么出奇意外的大笑，反而令小男孩更是不解起来，不由簌簌的往后退了几步。
男子猛然上前，以迅雷之速夺走了小男孩的黑枪，笑意依旧明媚，“只是这枪不是对着老子，那是用来打日本鬼子的，你给我记牢了，以后不管心里头多害怕，面上也不能轻易露出来，对付敌人，要喜不露色，这才能给敌人致命一击，往后爹教你练枪法。”
小男孩眼巴巴的瞅着眼前的男子，一头雾水道：“你真是我爹？”
唐君萧哈哈一笑，“当然，如假包换。”
小男孩又疑惑嘀咕道：“可我娘说，我爹早就死了。”
男子神色微微一暗，旋即又笑道：“你娘骗你的。”
男子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又将那把黑枪递给了那小男孩，笑眯眯道：“这把黑枪算是爹送给你的见面礼，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叫什么名字了不？”
小男孩自然喜不自胜，似咬唇，犹豫片刻，不可置信道：“这可是真枪，你真送给我？”
唐君萧微微颔首。
小男孩赶紧拿了过来，双目泛着亮光，爱不释手，嘟哝着小嘴，“不管你是不是我爹，你这个兄弟，我算是认下来了，我娘和顾叔叔从来都不准我玩真枪，他们说怕走火，不安全，老是给我一把假枪糊弄我来着，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唐君萧眉目一动，意味深长道：“你顾叔叔经常跟你娘在一块不？”
小男孩眼睛里满是那把精致的黑枪，心不在焉回道：“那是当然，若不是你倒插一杠子，我爹和顾叔叔回了东阳，就差点要成婚，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出来，还冒充是我爹。”
男子敛了敛眼底的神色，一脸真诚道：“我真是你爹。”
小男孩终于抬眼看了男子一眼，一脸傲气道：“你说了不算，我娘说了才算，对了，我叫佟筠寒，以后你可以叫我寒儿。”
男子脸色一沉，有板有眼的纠正道：“佟字去掉，咱们唐家的男人那能跟母姓，记住了，往后你叫唐筠寒，流落了这么多年，你该认祖归宗了。”
小男孩嘟哝着小嘴巴，昂着下巴，“这个你也说了不算，我娘说我姓啥就是啥，我是我娘生的。”
唐君萧微微轻哼了一声，宠溺的拧了拧小男孩的鼻子，脸上却是大大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至内心的极致的欢愉，底下的人瞅见了，都不由一惊，他们还是头一遭见到司令长笑的这么开怀。
这些年来，总司令从来是一张千年寒冰的脸，不苟言笑。
“没有你爹，你娘自个能把你生下来，你个臭小子，什么都听你娘的，瞧你，就这么点出息。”
咕噜一声，小男孩憨厚一笑，有些窘迫的摸摸自己的小肚子，男子轻笑一声，旋即便命人带着小男孩去弄吃的，却是单独留下了绿翠，好好盘问了一通。
这些年，凡是关于佟雨烟和儿子的一切细枝末节，他都想知道的一清二楚。
已经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四年，他不想再错过一辈子，如今弥补，终究还来的及。
往后他亏欠儿子的，定会一点一滴的补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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