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记会同意吗?上次态度很强硬地否决芦沟村……”俞嘉嘉不解地问。
白钰笑笑,道:“芦沟是包主任的蹲点村,右坝代主任是被免职那位的表弟,同样跟简书记‘熟’得很,同时把两家端出来研究,出于平衡,简书记肯定同意芦沟入选,不然包主任全力狙击右坝即成两败俱伤之局。”
“噢,还有这么多名堂,那……那我干脆厚着脸皮请教白乡长,两村民选是确保芦沟村呢,还是大小通吃?”
“只要程序合规,没有暗箱操作,我可以接受任何结果。”
俞嘉嘉一呆,道:“白乡长,上次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对,上次因为有简功那种村霸,这回两村民选的大环境相对公正些,很多符合条件的积极参与竞选,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正确引导、严格规划、密切监督,无须象毛岭村那样亲自导演。”
“我有些明白您的意思了,村委会民选工作越往后越要顺其自然,不必苛求结果,因为民选的最大特征就是不确定性……可是白乡长,简书记希望确定性的!我最担心他干预民选,直接把自己中意人选扶上台,那就有悖民选的意义了。”
白钰合上文件,沉吟半晌道:“嘉嘉,你过于理想化了民选……所谓民选,暗箱操作、作弊越界、炒作话题都是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能说相对世袭制、指定方式开放透明些,但不代表绝对公平,世上根本不存在绝对公平的正治体制,哪怕实现共产主义也有管理者和被管理者。”
俞嘉嘉沮丧地说:“您是对的,前段时间跟在龙主任他们后面也都私下这么认为,但如果试点村都达不到示范目的,就容易给老百姓造成走过场、流于形式的印象,后面全面开花等于万马齐喑,民选等于戴了顶漂亮的高帽。”
“妥协也是民选的一部分,”白钰笑道,“老百姓觉悟还达不到彻底领悟民选真谛的程度,相比之下洗衣粉、香烟、色拉油或许更具诱惑力,这是一个漫长的、循序渐进的过程,嘉嘉。”
俞嘉嘉道:“总觉得您出身名校、有钟直机关经历,在民选问题上应该比我更迫切,有更高的追求,可是……”
“可我的态度让你失望,对吗?”
白钰笑道,没直接回答而转移话题,“跟在市领导后面搞试点,谈谈对龙主任的看法?”
“龙主任博览群书,古今中外典故、秘闻如数家珍,才识见解更是俨然自成一家,不愧通榆第一才子。”
“我知道这种语式后面必然要说‘但是’。”
“对,但是!”俞嘉嘉加重语气道,“感觉龙主任书生意气比较重,理论水平横扫天下,可实际事务处理、决策、拍板能力还不如包主任。讲史书、讲经典案例头头是道,碰到胡搅蛮缠的老百姓就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恐怕……我觉得龙主任更适合去大学做学问。”
“可做学问为了什么?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修身治国平天下,古往今来从政才是读书人的终极追求,否则一辈子钻在故纸堆里干嘛?”白钰道,“回到刚才的疑问,为什么我对民选的态度让你失望?因为我一直认真考虑如何解决,而非一味强调与欧美的差距。”
俞嘉嘉坦率地说:“我没听懂您的话。”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想跟女朋友分手,她的所有缺点都被放大,她简直一无是处;如果想保持关系直到结婚,你会变得包容甚至努力改变自己的一些习惯和理念……”
说到这里白钰笑笑,接着说,“直接拿欧美跟苠原的情况比,所有人都会愤世嫉俗,但罗马是一天建成的吗?发现问题很容易,解决问题很困难。与其喋喋不休,还不如正视现实,静下心来思考如何慢慢改造,一代人不行,那就两代人,再不行三代人,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嘛。”
坐在对面想了好半天,俞嘉嘉道:“哦,我突然想通了,您主持下经济发展思路也是这样,不是象其它乡镇大张旗鼓招商引资、上项目,而是从各村基础建设抓起,努力把扶贫资金引入到生产经营上,激发老百姓的参与意识和投资兴趣!”
白钰不置可否道:“要向包主任详细汇报市里的动态和规划,还要写份内容翔实的思想汇报,抄送给简书记、王乡长——看与不看你别管,程序要让人挑不出理来,防止后面组织部提拔的时候征求主要领导意见……”
“对对对,您提醒得对。”
对这位年轻的副乡长,俞嘉嘉真是由衷佩服。
这个月蓝依的“大姨妈”迟迟不至,比平时足足晚了三天,吓得她花容失色,夜里都睡不好觉,每隔半小时就打电话给白钰,反反复复问:
“是不是哪次疏忽了?”
“要是不来怎么办?”
“太丢人了,我不想活了……”
白钰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只得轻声安慰,赌咒发誓肯定没事,又说万一那个了不妨考虑结婚,或者先打掉……
蓝依嘤嘤哭泣,说眼下情况结婚是不可能的,打掉……对身体伤害很大,万一造成终身不育呢?
白钰不得不一遍遍在网上查找、分析,一遍遍解释说明。然而蓝依还是扛不过焦虑和压力,忍不住跑到卫生院向琴医生吞吞吐吐说了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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