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派人,送了一封信给孙白露。
在信中,他只说杨柳青是土匪的相好,在益都县城里当线人。现在,山头土匪混乱,随时可能洗劫益都县。他要求孙白露盯紧了杨柳青,有事情就送信到北城小桃花家里。
“你信任孙白露?一个萍水相逢的女教师?而且是懂日本话的女人?”
对于这封信,连城璧并不看好,提出异议。
陈宝祥一笑:“这只是疑兵之计,真正盯着杨柳青的,是你的人,对不对?”
连城璧已经派人,死盯杨柳青。
生死存亡之际,她再也不敢轻信自己人。
信送出去,陈宝祥就松了口气。
他觉得应该相信孙白露,她为自己介绍了朱俊,并且多次流露讨厌日本人的情绪,想到济南那种大地方去。
“陈老板,这些漂亮女人都是……灾星。”
连城璧说完,立刻脸红了。万花楼里面,从她开始,都是美人,如果女人是灾星,那么万花楼里就全都是灾星了。
在陈宝祥看来,女人未必是灾星,只要心地善良、向往正义,那就是自己的同道中人。
就好像修夫人,或者顾兰春那样,她们一直都是八方面军的坚实追随者,为了理想和信念,没有任何怀疑,一路前行。
就像这一次,顾兰春一听说小桃红奔向游击队,马上出发,为他们保驾护航,善恶观念非常明显,容不得半点混淆。
“大宗主,我也希望杨柳青没事,仍然是我们自己人,可现在情况多变,想一想上一次万花楼遭受的重创,难道你不该怀疑她吗?”
连城璧红着脸,轻轻的跺脚,再次攥紧了双拳:“我从来不想怀疑自己的兄弟姐妹,加入万花楼,他们就是我的家人,我怎么可能怀疑自己的家人反水?”
陈宝祥淡定的笑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不是他们想反水,而是形势所逼,你以为很多人想当汉奸狗腿子吗?只不过是被逼无奈,为了自己或者为了家人,或者为了更远大的目标,他们必须那样做,选择另外一条遭人唾弃的道路。”
在陈宝祥看来,即使杨柳青已经反水,他要做的也不是痛恨流泪,而是想办法扭转败局,把损失降到最低。
他能想到的是,迅速撤出益都县,脱离这边鬼子的掌控,在两个地区的交界地带夹缝生存,以前他们在淄河抢劫运金队,采用的也是这种道理,两个县城交接的地方属于三不管,做事非常方便,到时候一跑了之。
“陈老板,对于万花楼的叛徒,我们有严格的家法,假如杨柳青出现问题,我绝对不会轻饶。”
这些话已经晚了,如果杨柳青叛变,随时都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连城璧说的话就实现不了。
“大宗主,我们现在边走边看,谁也不要墨守成规,如果我们不能团结一致,日本鬼子就要笑醒了。”
他的话其实是预先敲打连城璧,如果将来找到德国人的宝藏,南方军和八方面军发生争执,每个人都要重新作出选择,反正他拥护八方面军,这一点如同板上钉钉,不会改变。
连城璧默默的点头,不再说什么。
既然是聪明人,那就点到为止,不要说得太直接。
线人传来的消息不容乐观,杨柳青过去曾经跟城里的一个情报贩子交往密切,而那个人八面玲珑,在各方势力之间进退自如,很有可能杨柳青跟这个人产生了关系,以至于丧失了立场。
接到这种线报,连城璧表面冷静,但紧咬着嘴唇已经咬出血来。
陈宝祥知道,连城璧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共安插在益都县城两个人,一个向北,一个投降日本鬼子,这就证明她在用人方面完全失败。
他们仔细查看线人送来的线索,基本能够确定,杨柳青为了钱或者为了人,已经发生动摇,上一次的日本神风特战队突袭事件,跟杨柳青脱不开关系。
“陈老板,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既然杨柳春这个点已经坏透了,那就直接割掉,不能让它影响万花楼的声誉。”
这就是连城璧最后的打算,既然人已经无用了,只会带来麻烦,那就赶紧自己动手,免得影响江湖通道的安全。
陈宝祥的意思,杀了杨柳青,不解决任何问题,如果除掉益都县城中心的那个情报贩子,恐怕才是为万花楼的人报仇。
他不想指挥连城璧做事,对方是万花楼的大宗主,如果一味在他的指挥下行动,那就变了味道。
所以,他只是隐约地点出:“大宗主,你要查明杨柳青叛变的主要原因,那个情报贩子到底什么来头,假如被我们所用,或许能挽回损失。”
他只说到这里,剩下的事情让连城璧看着办,毕竟杨柳青是万花楼的人,他们执行家法,不需要外人插嘴。
所有人都出动,只有陈宝祥留在小桃花的家里。
他看着这个曾经温馨的家,内心不是滋味。
小桃红投靠游击队,是有良心的中国人,她跟山贼斡旋,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给游击队送去这笔钱,让他们发展壮大。
陈宝祥黯然长叹,其实中国人里面,正义力量永远存在,哪怕这种力量很小,汇集起来也是江河洪流。
如果有一万个小桃红这样的人,总是心向光明,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那中国人就一定能站起来。
给孙白露送信的人回来,带来了回信。
孙白露表示,她跟杨柳青本来十分熟悉,相信对方不是坏人,只不过如今的益都县城龙蛇混杂,实在太乱了,她也不敢妄下结论,一定会帮助陈宝祥,好好盯着杨柳青。
陈宝祥没想到,他派人送信给孙白露,这条线索已经被连城璧掌握,连城璧派出自己的线人,同时跟踪杨柳青和孙白露,从这边又揭开了新的线索——
孙白露跟冯老太爷之间也有关系,应该是对方的远房侄孙女,孙白露能够进入这个学校,冯老太爷在背后也做了很多努力。
陈宝祥苦笑,他以为可以相信孙白露,如果线人的消息是真的,那么孙白露刻意接近他,必然有复杂目的,他也被骗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铤而走险,直接去见冯老太爷,只要促成这件事,把棺材运到济南,棺材里面藏着的人或物,全都落在自己手里,情况就好办了。
到了冯家花园,管家出来,让他等着,说老爷正在会客。
等了一个多小时,管家才把他请进去。
到了上次的花厅,冯老太爷正在喝茶,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似乎胸中藏着很大的火气。
只不过,他和陈宝祥的约定并没有变,开门见山就提到:“陈老板,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回济南,我就让人把棺材送来,由你押送。到了你的陈家米饭铺,自然有人来取,这一路上拜托你了。”
陈宝祥提出要再看看棺材,避免里面有违禁品,被日本鬼子截住。
冯老太爷哈哈大笑,端起了茶碗:“陈老板说笑了,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在这乱世之中运送违禁品。它就是一口棺材,纯粹的上好棺材,她本身就比那些违禁品更值钱,你说呢?”
冯老太爷这样说的同时,嘴角微微颤抖。
陈宝祥看得仔仔细细,证明冯老太爷正在撒谎,用大笑掩饰自己的真相。
“冯老太爷,还是小心为妙,日本鬼子如同豺狼猛虎,如果我们做事不够仔细,在路上出现麻烦,岂不是大家都很尴尬?所以我要再看看棺材,不然的话就请另外找人吧。”
陈宝祥预先认定棺材里面藏着人,只要看到那口棺材,他就可以找到破绽,也就是棺材底部的通气孔。
冯老太爷冷笑:“另外找人当然可以,只不过我想,跟陈老板有缘分,把这笔生意交给你,大家都能各得其所,你想看棺材,很好办……”
他抬了抬手,把管家叫过来,让管家带着陈宝祥去后院,再看那口棺材。
陈宝祥跟着管家到了后院的厅堂,屋子正中停放着棺材,其实上次他也看过,只是没有料到里面有可能藏着活人,观察不仔细。
现在他绕着棺材转了三圈,就意识到,在五个隐秘的地方,至少有十个通气孔,每一个都有拇指粗细,普通情况下男人呼吸粗重,女人呼吸绵长,开十个通气孔,证明里面藏的是个男人。
那位管家有些不耐烦:“陈老板,就是一口棺材,盖子开着,你能看清里外,还有什么可看的?我们老爷托人做事,从来没有这么麻烦,就是一句话,人家抢着给老爷帮忙,哪像你这么麻烦?”
陈宝祥不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轻轻敲打着棺材的四边。
边上当然没有夹层,最大的夹层就在底部,只要用尺子丈量就能明白,要想藏下一个成年人,下面的空间至少有一尺到两尺的高度。
冯家花园很大,他们在这里说话,根本不怕有人偷听。
那位管家十分傲慢,似乎陈宝祥对于冯老太爷的质疑让人无法接受。
“陈老板,看好就走吧,就是这副棺材,没有其他东西,难道你还以为这里藏着金子?”
陈宝祥笑了笑,不再争辩,跟这些人斗嘴毫无意义,他的目标是德国人的宝藏。
两人穿过回廊,准备回花厅。
就在此时,陈宝祥眼光瞥见远处的阁楼上有一个人,双手扶着栏杆,正在仰望树枝上的喜鹊,那个人穿着长衫,头发很长,披散在脑后。
那是一个男人,举止行动跟普通人不同,一看就是受过特殊教育。
陈宝祥早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跟随德国人做事的那人,就在冯老太爷府上,所以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认定,冯老太爷要用棺材运送的就是这个人,他才是知道德国人宝藏所在地的关键人物。
管家拉了他一把:“陈老板,小心脚下台阶,不要东张西望,我们冯家花园,不是普通人想来就来的地方。”
陈宝祥收回目光,笔直向前,他不想让管家看出什么,反正现在只要把棺材运出去,那个人就会落在自己手中,事情就一了百了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要抓住这个人,就是大功一件,帮助修夫人和顾兰春升官发财。
直到此处,陈宝祥的所有感觉完全正确,他想到的事情最接近于真相。
当然,也有个坏处,他觉得杨柳青是叛变者,也是八九不离十,由此证明,益都县城的局势不是越来越明朗,而是越来越混乱。
就在这个小县城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已经藏下了所有的江湖势力、南方军、八方面军以及鬼子,作为一个平民,他必须小心斡旋,谨慎进退,才能活着离开这里,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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