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你们立了大功,具老板说,一定好好感谢你们,这次杀了朱俊,也会把你们列为功臣,一起报给四川。”
这些事并不重要,陈宝祥不想当南方军的功臣,他只是觉得,如果朱俊死了以后,所有的情报就变成了一锅粥,再也没有人能够打入其中,准确的把情报偷出来。
陈宝祥心里七上八下,因为他不知道,具老板那边的情况到底怎样?朱俊有没有跟着日本鬼子一起跑出来,处于狙击手的枪口之下?具老板的计划安排会不会成功?
而这一切伙计都不知道,对方到这里来,似乎是为了他。
传文十分激动:“爹,咱们的计划成功了,让日本鬼子自动从屋里跑出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有这样,发挥咱中国文化的精妙之处,才能让日本鬼子摸不着头脑,以后打仗就这样打。”
陈宝祥点点头,他能理解传文的心情,布局成功,鬼子上钩,初出茅庐,已经陷入了强大的本领,他也希望传文能够继续下去,为打日本鬼子贡献力量。
那个伙计把望远镜放到陈宝祥手里,陈宝祥举起望远镜,认真观察。
小楼三层已经看不见人影,二层以下被民房挡住,什么都看不到。
他能听到枪声有时在南边,有时在北边。
狙击手开枪,声音沉闷,鬼子开枪,却乱七八糟,东放几枪,西放几枪,人数最多,却像是一群无头苍蝇。
这种情况之下,具老板的人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如果能找到朱俊,朱俊必死无疑。
传文把望远镜也接过去,津津有味的看着:“爹,日本鬼子实际上不堪一击,人数再多也不如计划高明。”
那个伙计火气消了,也开始吹捧:“陈老板,你果然了不起,根本不用一枪一炮,只用把子肉和卤蛋,就能让鬼子满地抓虾。”
等到枪声停止,伙计心满意足,向陈宝祥抱拳拱手:“陈老板,这一次多亏了你,我们走吧。”
他们三个人回头向东,传文办好了一件大事,脚下生风,越走越快。
陈宝祥落在后面,跟那个伙计并肩而行。
“陈老板,你真是厉害,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连具老板都觉得佩服,泉城济南有你这样的高手,以后抗日心里就有底了。”
陈宝祥谦虚了两句,只是觉得那个伙计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
日本军部那边出了大事,各地方的鬼子都向那边汇集,老百姓也走上街头观看议论,一时间,整个济南就好像过年一样热闹起来。
他们走到芙蓉街,陈宝祥向北走,那个伙计向东去。
他走了十几步,发现伙计又跟过来,顿时心里一紧。
“陈老板,还有几句话具老板让我单独跟你说,刚才传文走了,咱们正好可以聊一聊。”
陈宝祥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先摸了摸袖子里的短刀,然后点头。
两人靠在路边一棵大树后面,那个伙计压低了声音:“具老板说,如果你能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人,双方联合抗日,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如果你跟着八方面军那边,就少不得我们得说道说道。”
陈宝祥下意识的摇头:“谢谢具老板垂青,但我只是个小买卖人……”
一句话没说完,伙计的枪口就顶在了陈宝祥的肋下:“陈老板对不住了,具老板真正的意思是说,一山不容二虎,济南城就这么大,容不下你和他,就像当年容不下诸葛孔明和周公瑾一样,别怪他度量小,实在是南方军早就想收复山东,让我们扫清一切障碍,你是八方面军的人,我们也只能这样,你下了地狱,别怨兄弟无情,我也是奉命行事,要恨就恨具老板,要不就恨四川那些高官。”
陈宝祥知道不妙,但在手枪逼迫之下,不得不举起双手。
“陈老板,在这里开枪,血淋淋的,横尸街头对你不好看,我们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去。”
两个人并排慢慢向北走着,前面就是玉谦旗袍店,但现在黑着灯,一个人都没有。
又向前走,过了关帝庙,靠近辘轳把街。
伙计笑着:“就在这里吧,左右没人,咱们就此告个别。”
伙计笑得很开心,毕竟杀了陈宝祥,又是大功一件,日本军部那边刺杀朱俊成功,等于是南方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上级交付的任务,那武器跟金条以后还能捞回来。
他们都是老江湖,陈宝祥和传文却是新手,双方比较,他们胜券在握。
“陈老板,最后看一看济南吧,该告别了。”
那个伙计的枪抬起来,指向了陈宝祥的眉心。
但就在此刻,另一把枪从后面,也顶住了伙计的后脑勺,接着传来传武的声音:“朋友,把枪放下,不然的话先送你去见阎王。”
那个伙计吃了一惊,只好把枪放下。
传武先缴了他的枪,然后顶着他的太阳穴,把他逼到墙角:“朋友,具老板也太狠了吧?我们已经尽力帮他完成任务,怎么,卸磨就要杀驴,过河就要拆桥,你们立了功,我爹就该死,是不是?”
那个伙计目瞪口呆,本来算计的好好的,在黑影里杀人,立刻就走,不会惹上任何麻烦,谁能想到,传武竟然在后面跟踪。
“这都是具老板的安排,跟我无关,我也是奉命行事。”
传武摇摇头:“你想杀我爹,我就不能放过你。”
他的右手食指勾在扳机上,只要轻轻一动,伙计就要命丧当场。
陈宝祥回过神来,赶紧阻拦传武:“这件事到此为止,他只是奉命行事,真正下命令的还是南方军,还是算了吧。”
传武大吃一惊:“爹,这个人要杀你,如果不是我,今天晚上你就完了,你还想放了他,让他回去报信,继续给咱家惹麻烦?”
陈宝祥想的很长远,双方联合抗日,这才是未来的大方向,如果杀了这个伙计,彻底跟具老板决裂,那么在济南城,八方面军和南方军就水火不容,互相攻击,到时候日本鬼子坐收渔翁之利。
只有放过这个伙计,让他回去向具老板报信,让对方知道,八方面军的态度。
“传武,放了他,这件事跟他无关,他只不过是听别人的命令。”
传武向后退了一步,那个伙计满脸尴尬,一句话都说不出。
传武哼了一声:“你们这些人就喜欢干这一套,我们山寨大当家的也说过,为什么打不过日本鬼子?就是七个人八个心眼,恨不得祸害别人,保全自己。在黄河岸边同样如此,南方军人多、枪多,就是连打败仗,你们也不好好想想,我爹帮你们出力,就像老黄牛一样给你们拉车,事情还没结束,你们就要过河抽桥,如果都像你们一样,济南老百姓还能相信南方军吗?回去跟具老板说,这样办事儿断子绝孙,咱济南人最恨这种人。”
那个伙计满脸通红,低着头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没有外人旁观,他可以坦然的杀了陈宝祥,扬长而去,但这件事如果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天下英雄评说,就证明南方军行为恶劣,以后再也没有人跟他们合作,生怕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背后开枪,这种偷你摸狗的事最让江湖人瞧不起,而他变成了执行者,虽然对上级忠心耿耿,但一定是留下千古骂名。
陈宝祥把那只手枪接过来,先卸掉子弹,然后交还给对方:“回去告诉具老板,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杀鬼子,八方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哪个地方做的粗糙,请具老板多担待。”
那个伙计又羞又愧,接过手枪,转身就跑。
传武哼了一声:“早知道这些人狼心狗肺,就不该跟他们合作,一枪一个杀了他们算了。都说是联合抗日,南方军就知道在背后扯后腿,咱帮他们大忙,他们转脸就要杀人,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宝祥完全理解,毕竟这个伙计奉命行事,上面安排下来,他不得不干。
传武一直跟在后面,他们走到普利街的时候,传武就在三十步以外的小巷子里,而且那个伙计一边走,一边把手插在口袋里,摸着手枪,传武久经战阵,知道这家伙不地道,就一直跟着,枪不离手,如果放在从前人少的时候,他早就开枪,直接干掉对方。
爷俩往回走在路上,碰到传文,传文也知道那个伙计不会善罢甘休,他在路口等着,准备帮陈宝祥抵挡一切,没想到传武早就办了。
他们回到米饭铺,商量对策。
陈宝祥知道,今天晚上具老板的进攻很成功,他们在高处远距离射杀日本鬼子,肯定有所收获,明天就会向南方军报功。
传文担心再有变化,如果朱俊那家伙就是不愿意出来,具老板也毫无建树,这种计策只能用一次,下次就没人肯上当了。
潜意识当中,陈宝祥不愿意朱俊死,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死了之后,这条线完全断开,就再也没有价值了。
陈宝祥有些头疼,他就怕朱俊死了,再也没有高价值情报传出来,打日本鬼子就变成了一窝蜂蛮干。
“爹,你不用感到害怕,我让山寨的人留下保护你,具老板他们不敢动,你放心吧。”
传武以为陈宝祥受了惊吓,所以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低头喝酒,他不知道陈宝祥想的很长远,根本不是个人安危。
“传武,你回山寨一定小心,江湖上的水太深了,如果你想什么时候投靠八方面军,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就会出意外。”
如果放在过去,传武肯定不听,他以为山寨大当家的器重他,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都能答应,虽然不是亲兄弟,却胜过亲兄弟。
如今,他逐渐明白,哪有什么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只不过为了利益,全都跟随南方军,一旦他想走,就是叛逃,一定会遭到追杀。
“爹,我记住了,以后不再那么鲁莽,有事情在心里好好想一想再说,也不会跟其他人走得太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只有你和大哥是我最信任的人。”
传文刚才低头喝酒,现在突然抬头:“爹,我知道了,宏济堂那些人容不得咱们存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的话说的太满了,以后做事一定谦虚谨慎,在任何地方都得说三分,留七分。”
陈宝祥很欣慰,两个孩子都知道从错误当中汲取教训,让自己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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