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已经坐立不安,他觉得面对这两个人,自己挖空心思也不是人家对手,还不如干脆放弃,甘拜下风,让这些人证明主力,他自己老老实实跟着田先生,去做一些更简单的事。
具老板勾结日本鬼子,那一次已经让他伤透了心,如今面对冯爷和具老板,假惺惺地把酒言欢,陈宝祥内心无比抗拒。
“老陈,赶紧喝酒吧,难得具老板请客,人家是南方军的钦差大臣,在济南待不了多久。”
冯爷口无遮拦,说话越来越无所顾忌。
具老板哈哈大笑,似乎也不在意。
陈宝祥从两个人的谈话中,感受到了另外一种非同寻常的东西,或许这些人反手为云,复手为雨,到最后肯定难免一战。
陈宝祥只想离开远离是非之地,但冯爷屁股跟椅子粘在一起,一动不动。
“二位,我还有其他事,只能告辞,改天过来打扰。”
具老板摇头:“那不可能,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喝酒吧,只有你见到田东流,他在日本鬼子那里到底做了什么?你得说的清清楚楚才行,不能只有你自己明白,对不对?”
陈宝祥这才知道,具老板把自己请来,是为了弄清全部情况,目的无比明确,如果他说不出子午卯酉,具老板也不会放他。
陈宝祥只能老老实实坐下,把进入日本军部的情况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具老板握着酒杯,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陈宝祥这些话的真实程度。
陈宝祥无奈地摇头:“我说的全都是实话,具老板,你不用多想了,田先生在日本军部很安全,只要他制定计划就能离开,带着金顺姬远走高飞,脱离日本人的掌控。”
具老板笑起来,指着陈宝祥的鼻尖,语气带着十足的讽刺:“你真是傻了,田东流跟日本鬼子关系密切,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你以为他会带着金顺姬离开?真是笑话!他怎么可能放弃到手的富贵?跟日本鬼子合作才是他的目的之一。”
陈宝祥不容许别人诋毁田东流,他立刻变了脸色。
当他到了街上,依然觉得内心有些激动,大人物之间勾心斗角,已经成了常态,也就是说,冯爷和具老板他们对于田东流,又是嫉妒,又是无奈,根本无法超过对方。
长期以来,田东流始终掌控着陈宝祥,让他们觉得并不甘心,于是,只要田东流露出破绽,他们就想加以利用。
身后传来冯爷和具老板的笑声,陈宝祥涨红了脸,越来越觉得这些人实在是无理至极。
谈到抗日,这些人个个后退,避之唯恐不及,等到出来摘果子的时候,他们又跑的比任何人都快。
这就是江湖,陈宝祥早就明白。
他现在只希望田东流不让他失望,最终带着金顺姬摆脱日本鬼子的追捕。
其实,他很想质问具老板,上一次具老板能联系日本人解决问题,为什么田东流不能做同样的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可笑了。
直到现在,陈宝祥依然看不清田东流想做的事,他只是觉得这个人潜力巨大,不可想象。
任何地方都能插足,不管是八方面军、南方军、日本鬼子,田东流都能把他们捏合在一起,形成真正赚钱的生意。
陈宝祥最佩服这样的人,毕竟他自己是小买卖人,一旦见了江湖人物,就会膝盖发软,向后退缩。
他在路上走着,脑子里东想西想,神游天外,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苗家巷。
过去他在城里走路,很少走错,如今思想混乱,竟然远离米饭铺,绕道东北。
他觉得后面有人跟随,立刻闪到小巷子里。
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他知道自己不是大人物,已经放弃跟这些人争夺济南这个戏台,但还是有人不肯放过他。
他感觉应该是具老板,这个人身为多面间谍,做事让人防不胜防。
他躲在暗影里面,跟踪的人没有发现,直接走过去。
陈宝祥叹了口气,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绝对不想跟具老板为敌,毕竟对方代表的是南方军,过去跟万花楼是一体的。
他沿着苗家巷绕了半圈,看到街上的暗探有增无减,老百姓个个面有菜色,衣衫褴褛,这就是济南的现状,有钱人喝酒吃肉,老百姓一无所有。
正如古人诗中所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回到米饭铺,刚刚坐下喝茶,就有人冲进来报告:“陈老板,具老板那边出了问题。”
陈宝祥并未在意,用力捶打着酸痛的双腿,他觉得就算有事,也是具老板他们处理,其实根本无事,都是庸人自扰。
报信的人气喘吁吁:“陈老板,具老板死了,你赶紧去看看,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宝祥吃了一惊,跳起来问:“什么,具老板死了?”
报信的正是宏济堂的小伙计,他脸色蜡黄,已经吓得语无伦次,用力捂着胸口,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们知道冯爷和具老板在内宅喝酒,我们也偷了个懒,在外面推牌九,就在刚才,听到冯爷大声喊救命,我们冲进去,具老板胸口插着一把刀,已经死了,冯爷也受了重伤。冯爷说,具老板突然发疯,拿着刀冲过来,直接刺中了他,他慌乱中夺过一把刀反击,结果具老板就倒下了。”
陈宝祥魂飞魄散,自己刚刚离开,那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简直匪夷所思!
他跟着报信的小伙计,飞跑着到了宏济堂的内宅。
果然,屋里满是酒气和血腥气,具老板仰面朝天,胸口插着短刀,已经断气。
冯爷倒在门口,背靠着门板一动不动,小腹插着一刀,胸口也有一刀,但都不是在致命处,只不过留下很多血,把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陈宝祥无奈,这种情况之下,他又不是大夫,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既然是凶案现场,宏济堂的大夫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到仵作过来验尸。
陈宝祥大声吩咐:“先救冯爷,把伤口包起来,给他开方熬药。”
看见这种情况,大部分人都吓傻了,那些大夫也是如此,全都站在墙边瑟瑟发抖。
陈宝祥没办法,只好拿过纱布,亲自给冯爷包扎。
冯爷气息微弱,揪住了陈宝祥的袖口:“具老板疯了,多面间谍喜怒无常,我以为他请我来喝酒,是想合作,没想到是杀人灭口。幸好你走得早,老陈,这一次你得救救我,千万不能走开,不然,我就被人灭口了。”
陈宝祥无语,冯爷如此虚弱,他也没办法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幸好冯爷还有三寸气在,以后慢慢问来得及。
可惜,就是具老板这么优秀的人才,就这么结束了生命。
由此看来,江湖混乱人命太不值钱了,随时都会丧命撒手人寰。
陈宝祥等到白道上的巡捕过来检查了冯爷和具老板的刀伤,然后给出定论:
两人互搏,具老板先动的手,冯爷被迫反击。
具老板运气不好,被一刀扎在心脏上,接着就死了,而冯爷似乎幸运得多,虽然中了两刀,却依然呼吸自如。
冯爷自愿留在宏济堂养伤,不到德国人开的医院里去,他也真是大胆,不怕这些人为具老板报仇,直接把他杀了。
这就是他让陈宝祥好好看护自己的原因,当下他谁都不相信,尤其不相信这些大夫,只是相信陈宝祥。
陈宝祥没办法,只能搀扶着冯爷到偏房里去,让大夫们为他熬药。
陈宝祥内心扑通扑通乱跳,一直到了晚饭前才稍微好一点。
就在此刻,冯爷也平静下来,能够正常对话,陈宝祥询问,怎么两个人突然说着说着就动了手?
冯爷满脸都是苦笑:“这不怪我,你走了以后,我们两个慢慢喝酒,具老板向我要一些资料,全都是铭新池那边过来洗澡的日本高级军官的言论。他的意思是,我偷偷接窃听那些高管谈话时的内容,综合情报,卖给别人,不如全都卖给他,他会出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价格。”
同样的事情,陈宝祥已经听冯爷说过了,但赚那些钱的时候都跟陈宝祥无关。
“冯爷,你只说最关键的事情,我想知道你们到底为了什么两败俱伤?”
冯爷吃力地笑起来:“就是为了情报,那些情报价值连城,日本鬼子内部也要起内讧,主和派和主战派打的不可开交,所以我偷听军官谈话,具有极大价值。可惜,就是没有找到最好的贩卖路线,以至于端着金碗要饭。”
陈宝祥这才明白,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有多重要,如果能够打通贩卖情报的渠道,这些人就变成能下金蛋的母鸡,人人家里都有一只聚宝盆。
冯爷的精神十分萎靡,他还透露,自己正在根据老板商量合作的事,但具老板大概另有所图,就像疯了一样。
“陈老板,这些人跟日本鬼子打交道久了,全都变成了他妈的日本鬼子,你以后千万小心,只要跟日本鬼子有关的事情,一定再三斟酌,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冯爷已经受了重伤,这一次侥幸活下来,反杀了具老板,让陈宝祥觉得十分后怕。
如果具老板杀了冯爷,铭新池就会落入日本鬼子手中,完全变成了谋财害命的复杂案件。
他守着冯爷,不敢闭眼,度过了漫长地一夜。
冯爷的伤口很深,两把刀拔出来之后,流了很多血,所以陈宝祥起身看他的时候,冯爷脸色苍白犹如白纸,浑身缩成一团,仿佛临死的野猪。
陈宝祥无奈,只能放下所有的事情,就在这里守着冯爷。
铭新池那边一直没人过来,看起来冯爷的日子并不好过。
陈宝祥看着闭目昏睡的冯爷,就想起了自己,不管是谁,在济南城当前的形势之下,生命如同枯草,随时都会夭折,只能是小心谨慎。
具老板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日本鬼子那边对于多面间谍,肯定是有所顾忌,藤野一郎也没露面,既然一切都是利益相关,具老板死了,就不会给合作伙伴带来任何利益,别人哪有时间顾他。
陈宝祥守着冯爷,让冯爷感激涕零:“老陈,我欠你一个情,必当厚报,你不分对错,全心全意看护着我,我心里都懂,咱们都是老济南人,自己人就应该帮自己人,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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