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夫人低声感叹:“没错,周军师知道这件事,也是分外痛心。他给我举了个例子,就像当年马谡失街亭一样,如果在咽喉要道安营扎寨,就算是跟敌人血战,至少赢得喘息之机,轻易放弃这里,日本鬼子大军南下,势如破竹,黄河以南,除了济南,还有哪里能够坚守?我听说,四川那边的战略专家都说过,如果韩长官守住济南,台儿庄战役就不会打的那么惨烈,至少济南和徐州遥相呼应,两地驰援,日本鬼子就吃不了兜着走,甚至还要被迫退回黄河北边去。”
白将军轻轻地拍着栏杆:“没错,没错,这一点上,领袖和周军师都是天下难得的超级智者,看的很准确,济南对于当时的整个战局太关键了,所以韩长官放弃济南,向南逃窜,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当时南方军里面几位元老都断言,他一定会上军事法庭,因为他辜负了领袖的重望。在南方军各大派系里面,韩长官能打能冲,忠心耿耿,所以派他镇守山东,对日本鬼子全面抗击,但他做了什么?”
修夫人接上去:“他只会镇压工人和学生,搜刮民脂民膏,给自己娶姨太太,实际上山东疆域广阔,人口众多,就算是把那些山贼、土匪、民团组织起来,也能形成一支十万人的队伍,在交际铁路沿线展开战争,跟日本鬼子硬拼,山东人忠勇血性,不会让日本鬼子轻易得手。可现在你看,山东全面落入日寇铁蹄之下,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
陈宝祥渐渐忘记了自己是窃听者,听着两个人说起山东局势,句句让他信服。
济南老百姓只知道在茶余饭后吹牛,他们不知道,天下局势不是由老百姓决定,而是那些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济南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跟当年韩长官直接放弃济南城有关。
修夫人举出斩马谡的例子,果真恰当。
楼上的两个人还在交谈,他们提到了一个遮天计划,那位白将军说:“修夫人,我知道,你们八方面军,大约在五年以前就开始了这个计划,分批派人进入日本几大城市,要在那里展开毁灭行动,让日本鬼子失去根基,到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只是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勇气,亲手执行最后一击,如果换成别的人,爱惜羽毛,绝对不会这样做,他们大概会选择留在大后方,等着前线传来捷报。”
修夫人笑起来:“白将军,八方面军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周军师亲自领导特科的人,全都是大无畏的革命战士,我们只想消灭日本鬼子,从来没有想到个人的荣誉,甚至我们在旗帜下发誓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唯一的理想,就是保卫国家,消灭敌寇,跟你们南方军完全不同。”
白将军有些尴尬:“怎么可能?我们南方军的两大间谍机构也是如此,我们同样在旗帜下宣誓,消灭日本鬼子,统一中国。”
“白将军,你我都是周军师的朋友,我们尊重你在中国间谍界的位置,所以咱们交谈,实话实说,不要互相遮掩。南方军两大间谍机构,干的是什么事你比我们都清楚,他们不过是为了维护领袖的威严,自相残杀,消除异己,无数进步人士遭到残害,整个四川怨声载道,对不对?他杀了韩长官,实际上自己又做了什么?也不过是一路逃窜进入四川,这样的领袖又何必拥护他?”
白将军沉默了,陈宝祥觉得修夫人说的话义正词严,酣畅淋漓,对于那些祸国殃民,鱼肉百姓的领袖,的确应该掀翻在地,谁若是忠于这种人,就等于糊涂透顶。
很显然,对于修夫人的话,白将军无言以对,他不可能混淆黑白,为南方军的领袖说话。
宽厚所街上人来人往,陆羽楼里客人越来越多,所以楼上两个人的谈话声音也越来越低。
陈宝祥竖着耳朵倾听,终于听到白将军又说起遮天计划:“修夫人,你们消灭本土,大概正随了天皇的心愿,按照我们线人的消息,他在金刚山朝鲜行宫,过得很舒坦,身边的谋士说,很有可能迁都到那里,日本本土频繁地震,谁都受不了。”
陈宝祥内心猛的一颤,如果定海神针掌控在抗日武装手里,日本天皇定居金刚山,就等于命不久矣。
修夫人回答:“一切都在未知之中,很多计划都会临时改变,周军师说,我们三个月就修订一次目标,现在我收到的指令是执行最后一击,结果如何要看天意。”
白将军忽然轻轻地哼了一声:“修夫人,你大概知道美国人掌握了全面优势,你说要看天意,我却说要看美国人的脸色,他们的总统一声令下,这场世界之战就要改变局面。”
修夫人毫不迟疑,立刻反驳:“白将军,我们是中国人,如果这场大战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反而要听美国人的,你应该好好想一想,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中国人有多么屈辱,难道你想再来一次,让美国人救中国人,成为我们的救世主,高高在上,接受我们的跪拜?中国已经没有皇帝,我们再重新迎来一位总统,对不对?”
白将军尴尬地笑了:“年轻人真是措辞凌厉,后生可畏。修夫人,如果是周军师在这里,他也不敢这样说。”
修夫人笑声不绝:“那是当然,周军师知书懂礼,不像我们这些人,不学无术,目无尊长,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根本不考虑后果。但是,白将军,请你想一想,南方军依靠美国人的扶持,不管是飞虎队还是步兵武器,全都由美国人提供,假如有一天他们站在日本鬼子那一边,那么,南方军岂不是就是坐以待毙?”
白将军又干笑了两声,说不出话来。
陈宝祥钦佩修夫人,胸怀天下,气度不凡,跟这位白将军谈论天下大事,丝毫没有落于下风,一个女流之辈做到这一点太不容易了。
他抬头向上望着,虽然看不到修夫人和白将军,但能感受到他们站立的位置。
猛然间,两个黑影突然冲过来,两把小刀架在他脖子上,把他拖到旁边的小巷子里。
两人一声不吭,把他摁在地下,一左一右挟持着他,三个人靠着墙根,一动不动。
陈宝祥感觉到,刀刃几乎要割破皮肤,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老老实实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小巷子口上有人打了声呼哨,两个人收起小刀,揪着陈宝祥的肩膀,低声恐吓:“今天晚上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明天起来就忘记这些事,闭口不言,否则,你们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不是白将军和修夫人开恩,今天晚上你就没命了。记住,以后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
两个人扔下陈宝祥,出了小胡同,一闪身就不见了。
陈宝祥赶紧爬起来,远远看着陆羽楼的栏杆,早就看不见修夫人和白将军的身影。
他叹了口气,今天晚上真是来着了,听见修夫人跟对方谈论天下大事,自己内心突然开阔了许多。
南方军虽然号称是国家正统,但两大间谍机构勾心斗角,一直都在残害国人,跟日本鬼子少有接触。
反倒是八方面军,已经孤军深入,潜入日本本土,进行釜底抽薪一战。
陈宝祥越来越觉得,修夫人无比伟大,是自己平生所见女人当中的绝对第一。
他想了想,重回正觉寺街,今天晚上他想见到修夫人,至少要把南方军锄奸团的事说个清楚,问个明白,以后究竟应该怎样面对?
进了小院,屋里亮着灯,修夫人正在灯下看书喝茶。
当陈宝祥走进去,修夫人就笑着迎接:“刚才在陆羽楼,没有请你上去喝一杯茶,实在是失礼了。但我也情非得已,南方军白将军,那是全球谍报界的元老,在中国更是首屈一指,我能见他,都是因为周军师的面子,普通人根本到不了他跟前。”
陈宝祥感叹这才明白,修夫人早就知道他在下面偷听。
“抱歉,我来见你,正好看到你坐黄包车离开,就忍不住跟上去。”
修夫人摇头:“无需解释,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南方军锄奸团跟他们的谍报机关不同,是另外有人单独指挥,只是一个杀手组织,你不要管他们,也不要把他们视为正义的代表,如果他们伤害到你,直接举报给日本鬼子,都不是问题。”
“啊?”
陈宝祥吃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修夫人。
“陈老板,当下的抗日局势之所以如此混乱,就是因为无数人揭竿而起,自行其事,打着南方军或者八方面军的旗号,向日本鬼子开战。有些人坚决抗日,保家卫国,有些人鱼目混珠,浑水摸鱼,他们为钱而来,为钱而死,根本不值得可怜,你把这些情报报告给日本鬼子,反而容易赢得他们的信任。就这样说吧,你只当他们是地痞无赖、山贼草寇,让日本鬼子把他们除掉,反而让济南人少了很多麻烦,为他们做了好事。”
陈宝祥点头,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只要修夫人这样说,他就可以大胆行事了。
“陈老板,你在下面听着,大概也听到了一些秘密事件,就比如说遮天计划,日本天皇悍然,发动侵略计划,早就应该受到惩罚,八方面军在周军师的引导下,制定了遮天计划。从六年之前就开始行动,目前已经在东京、名古屋、北海道、四国、京都、大阪几个城市设置了爆发点,如果同时行动,日本本土就要地覆天翻,但周军师深谋远虑,这盘棋不到最后,绝对不能使出最后一击。”
陈宝祥屏住呼吸,仔细听着,生怕漏下一个字。
他现在明白,修夫人向他讲述的是八方面军的最高机密。
“陈老板,世界上所有的兵法都讲述了一件事,那就是战斗从来没有固定模式,只要达到目的就足够了,有时候攻城,有时候攻心,有时候是苦肉计,有时候是连环套。我知道,冯爷告诉你,如果有人来打探具老板的死,就告诉对方是王佐断臂,这就是苦肉计、反间计,再加上釜底抽薪、击鼓传花,天下兵法的精髓都在其中。但你知道,很多计谋虽然巧妙,让敌人防不胜防,但还是必须有一批死士去执行,完美的计划,加上真正的英雄,才能最后获得胜利成果。”
陈宝祥插嘴:“你是不是要去日本?我听到白将军好像说你要执行最后一击,会不会有危险?还能不能重新回到济南?”
修夫人笑着点头:“没错,周军师说过,特科的每一个人都要做到,任何时候勇于赴汤蹈火,身先士卒,我们每一个人的命都属于旗帜,不属于自己。所以,我一直都告诉你,如果能度完这场大劫,我还活着回到济南,一定会对你有所回报,如今看来,恐怕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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