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站在这个屋里,想象到以后这里灰飞烟灭,那种情形就觉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日本鬼子在济南盘踞了这么久,早就应该付出代价。
当那些来自南北各地的日本官员,齐聚在这里开会的时候,直接让他们上西天,给前线抗日部队减轻压力,也让他们济南抗日的名声传遍全世界,这种做法比起刺杀一个日本鬼子要强一万倍。
他越想越是激动,以至于让冯爷也看得出来:“老陈,你今天跟平时不一样,是不是心里藏着什么事没告诉我?”
陈宝祥摇头:“真的没事,我觉得在这里开馆子,以后赚大钱,真是太好了。冯爷,你干了一件大好事,双方都有好处,你真是商业天才。”
他恭维冯爷,平时言不由衷,现在却真的是感谢对方,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直接进入泺源公馆,在鬼子心脏深处开花,正好能满足了宋艺的要求。
冯爷笑眯眯的摇摇头:“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你,老陈,咱们两个合作就能大赚特赚,以前就跟你这样说过,你偏偏不听,非得听田东流那家伙的,他就是空口说白话,整天给你画大饼,古人画饼充饥,现在你也上了这样的恶当,真是好笑。”
陈宝祥永远相信田东流,不相信冯爷,这次炸掉泺源公馆,受牵连的是冯爷,跟其他人无关。
就在此刻,两个日本军官倒背着手走过来,腰间挎着指挥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两撇人丹胡黑乎乎的,格外渗人。
冯爷赶紧迎上去,用日本话跟对方交谈,哇啦哇啦半天,两个日本鬼子点头,指着陈宝祥。
陈宝祥走过去,两个人双手按着指挥刀,脸色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冯爷赶紧又解释了一番,两人才拍着陈宝祥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了几句话,就转身离开。
冯爷松了口气:“两个日本鬼子怀疑你是南方军的奸细,让我对你好好审查,我说了朋友的名字,他们才放心,知道你是好人。老陈,在这里干活,一定得学会说日本话,不然,你就是个哑巴和聋子,不知道人家想干什么?”
陈宝祥点了点头,这句话点醒了他,的确应该学学日本话,不但为了向日本鬼子解释一些事情,另外,带着宋艺他们混入泺源公馆的时候也用得上。
两个人又巡视了一阵,让干活的工人仔细一点,把各处擦拭干净。
冯爷找了两个厨子,都是二把刀,在其他几个鲁菜馆子学艺三年多,始终没有出图,上不了台面。
“”老陈,就这种人,给日本鬼子做饭已经足够了,不管色香味儿怎么样,只要能把饭菜做熟了,端在桌上,日本鬼子懂个屁,他们也不知道正宗的鲁菜是什么味道,做熟了能吃就行。
冯爷说着自己也哈哈大笑,他虽然在日本鬼子面前点头哈腰,肚子里也有一股气,背地后里讨论问题,顺便就把这些气撒出来。
陈宝祥反而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冯爷,咱还是对人家客气一点,端人家碗,归人家管,他们怎么说,咱就怎么做。你放心,我把陈家米饭铺卤肉、卤蛋的本事全都使出来,保证不让你丢面子。”
他们走到院子,看着四面的碉堡,冯爷点头感叹:“有了这四个碉堡,泺源公馆就是铜墙铁壁,机关枪的射程超过一百米,只要开火,别管进攻还是逃跑,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外面的人疯了,才会想冲进来打日本鬼子,想想真是可怜,山贼和土匪只有老式的火枪土炮,偶尔有两把手枪,那就了不得了,就凭这样的本事,怎么能跟日本人较量?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瞎了心,老陈,你说是不是?”
陈宝祥也觉得这件事有些悬,宋艺他们凭着几个人混进来,就想炸掉泺源公馆,实力悬殊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全部消灭,一个不剩。
想到这里,他不仅忧心忡忡,除了宋宋艺之外,不知道济南城内还有多少朝鲜人?日本鬼子层层搜查,一个个盘问,朝鲜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老陈,告诉你句实话吧,日本鬼子的战斗力在全世界都领先,除了他们就是德国兵和苏联美国,咱们中国人的战斗力并不行,本来身体就瘦弱,不管是拼刺刀,还是跑步行军,都差得远。在上海的朋友告诉我,当时南方军跟日本鬼子在黄浦江激战,吃了大亏,不管是射击的精准,还是武器配备,落后太多,很多小股部队抵抗到最后都被日本鬼子杀光。想想看,济南是不是也这样?韩长官弃城而逃,也算明智,对不对?”
陈宝祥肚子里忽然有了气,哪怕是武器和功夫不如对方,但也不能逃跑,韩长官带领的是军人,不是山贼土匪,跟日本鬼子交战,就得血战到底。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像韩长官那样,打不过就跑,简直对不起那身军装!
“冯爷,如果韩长官像当年的铁公一样,坚守老城,不畏强敌,就算战死了,老百姓也愿意跟着他,跟济南城生死与共,可他逃跑了,老百姓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由日本鬼子践踏,变成他们的奴才。”
这些事都是南方军造成的,两个人在这件事上看法不同。
冯爷一直觉得,像韩长官那种人,弃城而逃也很正常,先保住命再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再次返攻。
陈宝祥却觉得,两军阵前不能逃跑,就算战死,不能当逃兵。
两个人争辩了几句,就在树底下落座。
日本鬼子占领这里之后,没有做过太大改动,就连树底下的石凳也是从前留下的。
陈宝祥抚摸着石凳,叹了口气:“冯爷,你看,日本鬼子进了济南城,一切都是现成的,房子、街道、商铺、吃喝,这都是咱中国人自己生产的,如果韩长官拼死守城,老百姓支持,未必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冯爷笑了:“狗屁的援军,当时日本鬼子越过山海关向南,所有南方军的军队都在逃跑,一股脑的往西往南,被日本鬼子追着屁股打,听说胶东那边,有些守城的南方军看见日本鬼子来了,直接举着白旗出城投降,跪在路边,就好像以前那样,大部分南方军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见了日本鬼子双膝一软,就地跪倒,向他们磕头投降,然后变成他们的狗腿子。”
这就是事实,陈宝祥远望着碉堡上的哨兵,一边听冯爷说话,一边在想,到底怎样毫无声息的把这些人干掉?
他想到了南山猎户的弓箭,只要在箭头上涂满毒药,一箭射上去,见血封喉。
只可惜,猎户的功夫大部分都失传了,自从有了长枪短枪,猎户们就觉得弓箭已经没用,在山里打猎,也使用土炮和手炮。
他叹了口气,有些中国人的好玩意儿,慢慢地就消失不见了,现在他们到泺源公馆来做鲁菜,恐怕以后鲁菜也就失传了。
“老陈,你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咱就好好做饭,让日本鬼子能吃个饱饭,咱赚到钱,至于将来是好是坏,是战是和,跟咱没关系,咱是老百姓,是做买卖的,只要能赚钱就行,别的事情当做笑话说说,千万不要当真。你看,四面碉堡上,每隔一小时换岗,白天是四个人,到了晚上,肯定是八个人到十个人,有长枪射击,远处的有机关枪,专打那些冲锋队,还有手枪和手榴弹。你看他们的手榴弹箱子,就摆在碉堡的墙上,掀开盖子直接就能扔,居高临下,至少能扔三十步,进攻的人,还没到碉堡底下就被消灭干净了,所以,这四个碉堡易守难攻。”
陈宝祥在冯爷的指点下,也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没有特殊办法,只要进攻泺源公馆就是一个死。
“老陈,除非是有狙击手,从四百步之外,藏在暗处,一个一个射杀上面的岗哨,其实这也容易,找四个枪手,从四个方向,按照约定时间同时开火,杀光上面的哨兵,然后发起冲锋,就势如破竹。前门和后门的岗哨没什么用,泺源公馆里面也只有两个鬼子的小队,总共六十人,有时候还被调出去干别的。你看,只要干掉了碉堡上的岗哨,事情就好办了,只可惜,南方军和八方面军没有胆量,总觉得见到泺源公馆就绕着走。”
陈宝祥挑起了大拇指:“冯爷,你虽然是买卖人,但对这些兵法布阵还真是清楚,佩服佩服!”
冯爷哈哈大笑:“我只是闲着,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后来自己琢磨就明白了,什么三十六计,孙子兵法,都是普通人想出来的,又不是神仙下凡,你只要好好看,就明白怎么跟日本鬼子打仗。可惜的就是,山贼土匪毫无章法,连个军师都没有。就知道扛着枪一股脑往前冲,想想看机关枪一响,就算有三四百山贼,也是给人家当靶子,所以山贼根本没有前途,也就是战山为王,混顿饱饭而已。”
陈宝祥仔细观察,正如冯爷所说,强攻毕竟不行,只能是智取,宋艺带着人混进泺源公馆,引爆炸弹,四个碉堡也就没用了。
他坐在树下,左右张望,四个碉堡的情况尽收眼底,在脑子里画出了一幅地图,到时候去二郎庙街说给宋艺听,也很有用处。
“老陈,咱济南人之所以痛恨泺源公馆,就是因为下面的审讯室,很多人送进来就一命呜呼,变成死尸扛出去,或者扔到焚化炉里面,上一次日本鬼子在大街小巷贴告示,招收工人,我听消息说,至少进来三十个人,只多不少,结果一个都没回去,不明不白消失了。日本鬼子说早就走了,但家里实在是没看见人,还有人说,日本鬼子把小楼下的地下室两层全都改成了细菌研究室,有一个很大的焚化炉,做实验剩下的东西全都烧了。”
陈宝祥从前很少听冯爷聊这些,看来冯爷开着铭新池,听到的故事可真不少。
“冯爷,这些人在铭新池一边洗澡一边聊天,说的可能都是真话,很少造假,毕竟能够在一个池子里洗澡的人,都是好朋友,好亲戚,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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