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来晚了。”
宁师大的图书馆内，满脸汗水的杨凯急匆匆进了门，左顾右盼寻找苏静文的身影，随后来到一张书桌前，先是朝着在坐的一对陌生男女点了点头表示歉意，这才在满脸愠怒之色的苏静文身边坐下：“下午跟同学去紫金山写生，回来的时候才从室友那里得知你找我，饭都没吃就过来了。”
苏静文也知道这事不能怪杨凯，毕竟事前也没有联系，算是突发状况，她只是不知道怎样面对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的唐沭。
“没事，我也是刚到不久。”对于苏静文的一再抱歉，唐沭却没有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在这个通讯还没有开始发展的年代，想要临时让一个人出现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杨凯能够用最快的时间赶过来，没有让他等到明天，已经是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了。
“那就言归正传吧。”唐沭开门见山，“突然让杨学长你从宁艺过来，其实是我有事相求。”
在追求时尚与个性的艺术生之中，杨凯的性格算是很接近普罗大众了，但唐沭接下来所说的话还是让他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起初只是疑惑，接下来便是不感兴趣的不屑，到了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转化成了愤怒。
这小子在说什么？让他一个宁城艺术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去帮他画什么装修设计图？他杨凯可是要进入国家艺术馆继续精研专业，将来在西方国家举办个人画展的人，怎么可能去干这种自降身份的事？
一幅图五十块？呵呵，他杨凯向来视金钱如粪土，难道会为了这区区几十块钱而折腰？
见表情阴冷的对象打算拍桌子走人，一旁的苏静文只是斜了他一眼，杨凯立即收敛起了羞愤与戾气，说话的语气之中尽显为难之色：“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说的那些东西我根本不懂，就算是想画也画不出来啊。”
杨凯的态度转变之快，令对面的唐沭与夏妍都有些瞠目结舌，缓过神来的夏妍朝苏静文竖了竖大拇指，她的驭夫之术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等有时间一定要与苏静文交流一下学习经验。
唐沭则轻咳了一声用来掩饰尴尬：“室内装修设计与你现在所学的专业的确是有区别，不过你有着坚实的绘画基础，想要掌握并不困难，而且现在我想请你帮的忙就是将我的构想落实在画纸上，以便给我的施工队提供最直观的概念，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就是通过你的讲述把你脑子的东西画出来？”杨凯沉吟了片刻，“可我对建筑设计完全不懂，可能没办法完全复刻你的表述。”
至少很多细节方面，他就没办法毫无差别地呈现出来。
“一干个人心中有一干个哈姆雷特，我又怎么可能要求你做到与我的想象完全一致呢，再说室内装修需要结合具体的房型打造出与众不同的特色，是可以允许设计师与工程队根据实际情况自由发挥的。”
唐沭将面前的一堆书推给杨凯：“这是我让人在港岛那边所收集的关于室内装修的书籍，里面有现在最新与最流行的装修风格以及案例图片，你可以借鉴一下。”
杨凯接过来，打开嘴上面的一本翻动了几页，里面果然都是各式各样的房间图片，与现在传统的白墙水泥地构建出来的房间完全不同，图片上的各种房屋造型可谓是干变万化，让人有应接不暇的感觉。
看到后面居然有设计师所画的设计图纸，杨凯在惊叹对方的技艺高超之时，也不免在心中升起了疑问：“既然你已经有了这些书作为参考，我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啊。”
唐沭笑了笑：“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都已经是过时的产品，所以我需要你将我的构思全都画出来。”
“过时了？”
杨凯有些听不明白唐沭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他分明在一本杂志的封面上标注的一行小字：一九八四年七月刊。
“这可是港岛那边最新的室内设计杂志啊。”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个人风格的落伍。”唐沭并为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简单解释了两句，露出一副很是真诚的神色：“我们现在的确很需要你的帮忙，还请你看在苏静文同学的面子上，帮我度过这次难关。”
从图书馆里出来，苏静文与夏妍简单说了两句，随后拉起杨凯的胳膊，不等他向唐沭做出礼节性的道别动作，两人便很快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学校大门外。
走向马路边的公交站台，杨凯小心翼翼地揣测苏静文的意思：“小文，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去唐沭那边帮他这个忙？”
苏静文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很好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杨凯有些为难：“真不是我不想去，再过不久学校就要开始分配毕业生的工作了，如果我这时候不在学校，很有可能错失进入艺术馆的机会，我得为将来考虑啊。”
“你的将来就是打算守着那些艺术品过一辈子？它们能帮你解决我的户口问题吗？还是说它们能给你带来财富，让我们两家人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话题探讨到自己的专业上，苏静文好不掩饰她对自己职业的鄙夷，这让杨凯有些生气：“艺术是一种精神追求，你怎么能这么肤浅？”
“我的确肤浅，我只知道人如果吃不饱穿不暖，精神世界再怎么丰富也得去见阎王爷，现在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物质，你追求艺术我不拦着你，我也很喜欢你专注画画时候的样子，但你也得为我们将来的生活考虑。”
况且刚刚唐沭也说了，室内装修设计图就是个熟能生巧的东西，艺术成分不需要太高，只腰让施工队能看懂就行，一张图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杨凯完全有自己研究艺术的自由。
夏妍还说了，苏静文如果不想回老家教书，可以跟顾蔓枝一样留在补习班里当一名常驻老师，虽说没有正式编制，但她可以保证收入绝对不会比公办教师差，只要苏静文能留在宁城，将来与杨凯结了婚，照样可以把户口迁过来。
“你不是真打算让我去唐沭那个什么装修设计公司吧？那不就是一家私人单位吗？难道还真比公家香？”
“国家单位有的福利待遇，唐沭承诺都会有，你能赚到的钱是单位工资的好几倍，还有充分的时间做自己的事，如果将来你真能在艺术的道路上有所成就，那也得感谢人家给你提供的这个相对宽松的工作环境。都说良禽择木而栖，对你而言，唐沭给的就是一根凤凰木，咱们为什么不接着？”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一向看起来柔弱可欺的苏静文这时候露出了她鲜为人知的霸道一面，“我们需要的是稳定的生活，艺术可以升华我们的精神世界，但真的是填不饱肚子，难道你真的打算让咱们以后的孩子也跟着你过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提到结婚生子，杨凯心中的怨气陡然消失了不少，他是真心喜欢苏静文的，否则也不会打算在苏静文毕业之后跟她一起去她的老家工作。
“可能我真的是赚不了什么大钱，不过我爸妈是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还真让孩子饿肚子？”
苏静文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打算吸你父母的血？如果是那样，咱们就没有继续处下去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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