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押所里,警方正在对李文杰进行审讯。已经连续被审问了几个小时的李文杰看起来非常疲惫,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泛出青色胡茬的下巴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猛兽。
“李文杰,我们希望你认清形势,和警方合作,不要再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负隅顽抗对你来说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干警李响对李文杰发出了最后通牒。
“不是我,我是无辜的。”仿佛力气已经耗尽一般,李文杰没有激烈地争辩,只是在嘴里有气无力地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无辜?!”李响怒视着眼前的杀人嫌疑犯,虽然刚从警校毕业不久,但是他已经参与了不少重大案件的调查和侦破。
和他之前抓捕过的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相比,李文杰给他的感觉是很不同。具体不同在哪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从被捕到现在,几番审讯,李文杰依然坚持自己是无辜的。李响也想过,这件案子会不会另有内情,他反复调查了很多次,但所有的证据依然指向李文杰。
李响决定将自己的主观情绪放在一边,履行职责,让李文杰认罪。
李响拿起桌上的资料——
“啪”!
一叠资料被重重地扔到了李文杰的面前。
李响厉声道:“你自己看看,所有的证据都可以证明你就是凶手!”
李文杰翻看着眼前的证据,他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他的反应被李响全部看在眼里,他换了和缓的语气:
“李文杰,法律注重的是证据。即使你再强调你是无辜的,证据也会说话。所以,我希望你能抓住最后的机会坦白,争取宽大处理。你要知道,你自己说出来,和被我们查出来,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李文杰的视线开始模糊,他颤抖着嘴唇刚要开口说话——
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着墨绿色一字领职业裙装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没有看李文杰,而是径直走向李响:
“不好意思,我是乐韵,李文杰的律师。请问这位警官怎么称呼?”
“李响。”李响的目光扫过乐韵,没有片刻地停留。作为一名警察,他本来就对律师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是在他审讯犯人时,不请自来的律师。
他转向李文杰,“李文杰,你有权聘请律师替你辩护,但我必须要提醒你……”
“李响警官”乐韵打断了他的话,提高声音重复一遍,:“李响警官,你想要提醒什么,请跟我说,我现在全权代表我的委托人。”
李响看了乐韵一眼,还是没有理她,转而继续对着李文杰说:“这是开庭前你最后一次主动坦白的机会,一旦上了法庭,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没等李文杰有任何反应,乐韵立刻接过了话:“李警官,请你回避一下,我要和我的当事人单独谈谈。”
李响刚想说什么,乐韵当即打断:“李警官!”她向李文杰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旁边,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和我的当事人单独谈谈,请你回避。”
李响迎着乐韵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几秒。他来到李文杰的面前,收拾起桌上摊开的资料,接着走出了讯问室。
看着李文杰走出房间,房门再次被关上,乐韵拉开一张椅子,做了下来。
“李文杰你好,我是宗翰律师事务所的乐韵,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代表律师。”
法庭上,李文杰案第一次开庭审理。
法庭外的走廊里,乐韵再一次浏览卷宗,脑子里又跑马灯一般地预演了一遍自己的辩护策略,确认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伸手准备推开法庭的门。
就在这时——
“乐律师!”
乐韵转头,站在她身后,叫住她的正是李文杰新婚的妻子,她的小腹已经明显隆起。怀孕的辛苦和突如其来的官司让她看上去更加憔悴,甚至有些浮肿。
“乐律师,请你把这个交给文杰。”李文杰妻子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了乐韵。
乐韵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四维彩超检查报告单。图片上的小婴儿吮吸这右手大拇指,乖巧的样子瞬间萌化了乐韵的心。
做妈妈,是她和张晓结婚之后最期待的事,然而现在……
“文杰一直都想要个女儿,但彩超显示我怀的是儿子。”文杰的妻子有些遗憾地说。
“不用担心,”乐韵安慰道,“有时候,男人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李文杰的妻子感激地笑笑,乐韵跟她告别,刚要迈步往里走——
“乐律师。”
乐韵收回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只见李文杰的妻子紧张地抿了抿嘴唇,肩膀微微颤抖,声音里透着哭腔,“您觉得,文杰他会没事吗?”
乐韵思忖片刻,“我们会尽力争取的。放心——”乐韵扬了扬手里的报告单,“我一定会转交给文杰。”
文杰妻子点点头,用了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谢谢。”
法庭里,被告席一侧。
乐韵将彩超报告单递给了李文杰,轻声说:“是男孩。”
李文杰紧紧握着报告单,没有说话,乐韵看到他的眼睛里泪光闪动,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文杰的手臂。
尽管在这个案件当中,种种线索都对文杰不利,但不管是作为律师的职业操守,还是自己的直觉,乐韵都倾向于相信李文杰是无辜的。
庭审正式开始,公诉人张一帆正在盘问李响。
“李响警官,当你们到达现场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张一帆神采奕奕,自信满满,一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架势。
“我们首先看到的是被害人的尸体。”
张一帆拿起遥控器,受害人赵斌倒在血泊之中的照片出现在法庭里的电视屏幕上,听审席一阵骚乱,乐韵听到啜泣声,循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受害人的家属也来听审。
李响接着说,“受害人是禄亨投资公司的法人,案发现场是他公司所在的地的地下停车场,从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我们初步认为被害人是在朝自己的车走去时被枪杀的。由于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在两个星期前出现了线路故障,因此没有办法调取视频监控。”
“那么李响警官,当你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是否还看到了除被告以外的,其他可疑的人?”张一帆有条不紊地引导证人作证。
“没有,”李响摇摇头,“当时只有被告李文杰和受害人在一起。”
“李响警官,可不可以向法庭描述一下你看到被告时的情景。”
“被告当时浑身是血地蹲在受害人身边,在他脚下还放着一把枪。法证部门对血迹和手枪做了鉴定。证实血迹是属于死者赵斌的,而那把枪就是凶器。”
“也就是说,李文杰就是用这把枪杀死被害人的,对吗?”张一帆不失时机地发起攻击。
“尊敬的法官,我方反对。”乐韵立刻提出抗议,“反对公诉人有意引导证人作证。”
“我撤回。”张一帆绅士地举起双手,嘴角微微上扬,刚刚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做律师这么长时间,其中的技巧他早就驾轻就熟。他立刻重新组织了语言,“李响警官,就目前掌握的证据而言,警方认为赵斌是怎么被杀害的。”
“经过法医的鉴定,被害人赵斌身中两发9毫米的子弹,其中的一颗是近距离开抢,射中了被害人的脖子,导致颈部动脉破裂,失血过多死亡。
“我们向法庭提供的资料上显示,警方证实两发子弹都是由在现场地面发现的一把手枪射出的,也就是李响警官刚刚所说的,那一把放在被告脚下的枪,并且在枪上还留下了被告的指纹。以上情况属实吗,李响警官?”张一帆在“被告”两个字上,刻意加了重音。
李响点点头,“属实。”
乐韵的余光看到李文杰低下了头。
“请问李响警官,当你们在审讯被告李文杰的时候,他的情绪怎么样?”张一帆继续盘问。
“被告显得非常紧张,焦躁不安。”
“被告是受害者的保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情绪上产生波动也是正常的。”
听张一帆这样说,乐韵心里一紧,在法庭上多次的较量,她知道张一帆这是在以退为进,果然——
“警方认定李文杰是杀害赵斌的凶手,当然不会仅仅因为他的紧张和焦躁,是否有足够的动机?”
“是的。”李响向前探了探身子,让自己更靠近话筒,“被告人李文杰将自己和妻子的全部积蓄都投入到赵斌公司的投资项目中,结果全部赔光了。”
“请详细解释。”
“禄亨投资公司是赵斌与合伙人共同经营,最近也是本市庞氏骗局的最大受害人之一。公司的财务状况深受影响,李文杰作为客户也赔掉了他的投资本金。”
“这就是警方认定的,李文杰的杀人动机。”
“是的。”
“谢谢李响警官。”张一帆转向审判席,微微鞠躬致意,“尊敬的法官,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接着坐回了公诉人席的座位上。
“李响警官,”乐韵站了起来,面带微笑。
如陈宗翰所言,乐韵天生就是做律师的。一旦走上法庭,她的周身都在闪着光。
“我们还是继续谈谈您刚刚说的,李文杰的杀人动机。您刚刚说,禄亨投资公司害我当事人损失了9万8千元人民币,对吗?”
李响摇摇头,“我印象里是的,不过具体的数目还是要看报告。”
“我知道。”乐韵朝他笑笑,肯定地说,“确实是人民币9万8千元。但是,你知道禄亨投资公司在这次的庞氏骗局当中害其他客户损失了多少钱吗?”
李响再次摇摇头,“我不清楚。”
“8千万人民币。事实上——”乐韵转向观众席,“据我了解,今天来听审的人当中,有一半都是禄亨投资公司的客户,赵斌和他的合伙人害得他们血本无归。”
听审的观众当中传出一阵阵附和的声音。甚至有人大着胆子为李文杰替他们报仇叫好,以至于法官不得不要求肃静。
“反对!尊敬的法官,”张一帆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反而很明显地听出了慌乱,“辩护律师的所说与本案无关。”
“我撤回。”乐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接着说,“李响警官,如果投资亏损可以构成杀害被害人的动机,那岂不是会有成千上万的嫌疑人吗?”
“但是,这些你所说的‘嫌疑人’在凶案发生的时候并没有被看到出现在停车场,而且凶器上也没有他们的指纹。”李响反驳。
乐韵点点头,她开始转向辩护策略的另外一个切入点,“根据调查资料,赵斌在遇害当晚随身携带有10万人民币现金,那么请问李响警官,你们在犯罪现场是否找到了这10万人民币现金?”
“没有。”
听到李响的回答,乐韵知道自己反击的时候到了,于是她立刻接着问,“据了解,警方是当场逮捕了我的当事人,警方对我的当事人的银行账户,以及我当事人的家进行过多次搜查,却一直找不到这笔钱。那么请问李响警官,警方如何解释这笔神秘消失的10万现金?
“我们还在调查之中。”李响不甘心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第一次反击成功。乐韵暗自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乘胜追击,“李响警官,案发当天,当你到达现场的时候就发现了我的当事人,用你的话来说,他‘浑身都是血’地蹲在被害人身边。那么请问,他当时在做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李响冷冷地说。
“那我就解释得再具体一点,”乐韵看着李响,略一停顿,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不疾不徐地开口道:“你有没有亲眼看到我的当事人举枪杀死死者?”
“没有。”李响的情绪明显变得有些焦躁。
“那么,请你描述一下,当你看到我的当事人李文杰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李响低下了头,不情愿地说:“在给死者赵斌做心脏复苏。”
“李响警官,”李响应声抬起了头,碰上乐韵灼灼的目光,他被这名辩护律师的气势震住了,只听乐韵接着提问:“以你的办案经验,这是凶手正常会有的举动吗?”
李响的头顶上有如响了一个炸雷。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一直觉得李文杰和别的罪犯不一样。他只觉得喉咙发紧,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见李响被乐韵盘问地说不出话,公诉人连忙起身,“我反对!辩方律师有意诱导证人。”
不等法官作出裁决,乐韵转向法官坐席,鞠躬。
“尊敬的法官,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听审席上,李文杰的发小,一桥集团的总裁陆胤记住了这位名叫乐韵的女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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