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的呼吸一滞,手指泛白。
温如栖见他不动,没再多说,只是示意一边战战兢兢的御医诊治。
御医心里都清楚,这位看似柔弱的男子,是曾经杀伐果断的镇国将军,陛下等了三年的皇夫,谁敢怠慢。脉搏跳动的次数都差点数清楚,每一句话都是打了十几遍的腹稿。
温如栖知道自己看着,会给底下的人无限的压力。
她没有盯着,只是环视周遭的环境。
这是商云止未进宫前的卧室。
一切都很简单。
陈设干脆利落,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是卧室正对的地方挂着一副画。
画上是飘渺的蓬莱山,白衣仙人现身,十多个侥幸看到神女显灵的兵士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并不是很特殊的画,温如栖却觉得画有些奇怪,她盯着那抹白色,正要上前细看,御医上来禀告。
首先是皇夫脑中的积血,因为怕影响到其他地方,所以这个最为看重。但是面前的御医,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手,皆未发现皇夫脑中的血块儿。据他们推测,应该是淤血已经散去,这是好消息。
淤血散去,有人还在失忆。
温如栖扯了扯嘴角。
随后是那双腿。
温如栖听了半天,听出其中的重点,腿还有知觉,能救,只是过程极为痛苦,打断重新接骨,有七成的可能性。
最后是脸上的那道疤。
只能淡化,不可能完全消除到没有痕迹,恢复如初。
还有身体本身存在的各种问题。
三年前的事故,加上此前的陈年旧伤,伤着了他的根基,只能用各种珍贵药材一直好好保养。
温如栖依旧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他不能再回沙场。
但不管他的身体是虚弱还是康健,如栖都不会让他上战场的。
如栖上前,看着脸色泛白的人,“你的腿还可治,七成可能性,只是会很疼,你要不要试一下?”
小西抬眼,随后撤开,轻轻地点了点头。
温如栖知道按照他的性子,不会拒绝。
御医又在一边说了很长时间。
天色暗下来。
他们才道,如今皇夫身体弱,只能先固本,等到身体能够承受了,才能开始治腿。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做,温如栖自然会听御医的。
天渐渐完全黑了下去。
御医一个个的很有眼色地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坐在床边的人,还有看不出情绪的帝王。
昏黄的烛灯摇曳。
静谧的空间内,那人的气息好像在鼻尖胸腔内四处流窜。
小西的手紧紧抓住床单。
忽而,听得一声低笑。
“你在紧张什么?”
小西还没来得及说话,下颚被人猛地抬起。
如栖弯腰,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清晰地瞧见他眸底的慌乱、心虚。这个姿势令他被迫仰头,脆弱又温顺似的,如栖的指尖滑过他凸出的喉结。
男人喉咙发出如动物的哀鸣。
那是她曾经欲罢不能的声音。
“为什么装失忆,商云止?”她叹息着低声问。
男人张开眼,空洞的眼神竟有认命一样的悲凉和自嘲。
他什么都没说,可那般神情,就什么都说了。
今年秋日京都的夜,比起往年更萧瑟。
此刻,她像是用尽卑鄙手段强迫着这个人与爱人分离顺从自己的暴君。
温如栖心头一抽。
松开了他。
“不愿进宫,就罢了。”如栖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她垂首,与他额头相抵,“商云止,你能回来,真的很好。”
至于所谓的爱,所谓的情,他们之间可能在他落下修罗江时,也该缘尽了。
不必勉强。
她俯身轻轻地抱住他。
朝思暮想的人,壳子在,心却不在了。
那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她低声嘱咐:“好好养身体。”
语罢,她松手,起身离开。
小西怔怔地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许久之后才缓缓抚上额头上的伤疤,眼泪倏尔掉落。
翠翠等在门口,见女帝出来,她惶恐地请安。
温如栖目光如炬,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与自己皇夫住了三年的女子。
对于见惯了各类美人的帝王来说,面前的人称不上好看,最多只能算清秀,下巴线条不清晰,显得极有钝感和笨拙,但是与那双清澈的眼睛组合在一起,就格外娇憨老实。长年浸淫在朝堂的尔虞我诈之中,温如栖已经很少遇到真正的毫无心机的人了。
面前的这个女孩,坦诚,不懂隐藏,率真。
或许这也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她的皇夫厌倦了皇宫,厌倦了朝堂,厌倦了算计,想要去往更自由、更广阔的天地,这很好。
只要好好地,就很好。
“这些天,会有人送药材过来,你监督一下他,养好身体。”
帝王的嘱托令翠翠眼神一亮,她尚且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只单纯地认为自己可以帮到小西哥了,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温如栖没有回头,直接离开了。
所有人都知道,皇夫回来了。
并且,陛下重赏了此次发现皇夫踪迹的所有人。
袁清婉当初对县令说的话,如今应到了自己身上。
凭着她找到皇夫踪迹一事,必定官运亨通。
很多人如是想,但奇怪的是,陛下没有把人接进中德宫,而是把人安顿在皇夫进宫前的院子中。
据说皇夫身受重伤,不良于行。
据说皇夫毁容,脸上留下了一道疤。
据说……皇夫失忆了,带回了救他的女子。
能懂这背后动作含义的人,都是人精,很快有人蠢蠢欲动。
皇宫内,开始总以各种无法拒绝的理由出现一些男子。
温如栖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皇夫移情别恋,似乎也没有令她难过。
那些在她面前搔首弄姿的男人,似乎也没有令她愤怒。
底下的人一日三餐地禀告皇夫的饮食作息,似乎也没有令她好奇。
她一如既往。
上朝,处理政事,与群臣会谈。
只有与她朝夕相处的永安知道,她的母皇很难过。
御书房的抽屉里面,画了很多父后的画像,母皇在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全部烧毁。
火盆里火舌吞噬着画中人温柔的笑。
她扑到母皇怀里,红着眼问:“母皇,你不要父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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