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得他们出去活动,无意之间传染更多的人。
凤不言派了专人去照顾那染病的男子,对于城内其他百姓,则以预防为主。
为了保护容易被感染的人群,城中还成立了食药所、惠民局,通过这些机构给百姓们分发免费的医药,用来防治。
什么辟温粉、千敷散、屠苏酒等等,总之能防治瘟疫的药,每个种类都多多少少散发了一部分下去,确保百姓们能人手一份。
至于那染病男子家中,以及周围的街坊邻居,家里都得进行高温消毒。
那人的衣服,要用大锅蒸过,用来杀菌。
而其他对于瘟疫有防治的药物,什么艾草青蒿大黄,也被不停焚烧着,用以净化空气。
并且在林糯糯的提议下,凤不言还下达了防护措施的文书——提醒大家要注意饮食卫生,保持个人清洁,饮食卫生和个人卫生不良会容易感染瘟疫,不去人多的地方聚集逗留……
人们对瘟疫唯恐避之不及,自然会听命行事。
古人本就有言,“鼠涉饭中,捐而不食”,这是告诉人们,勿食生冷食物,不要食生鱼,也不能吃被老鼠污染过得食物。
如此一套套的措施下来,整个城池固若金汤的,瘟疫休想侵染更多的百姓。
在城中又停留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确认城内情况是真的稳定下来过后,凤不言才再度启程。
那个染上瘟疫的男子在及时救治和照料之下,情况也日渐好转。
虽说此次洪水给百姓们造成了一些财产损失,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还算幸运。
而经过此次修固堤坝,以及防治瘟疫的举措,也让凤不言在民间百姓的心里树立起了一个良好的领导者形象。
简直是及时雨和主心骨,才一出现灾祸,他就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及时出现,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还分发了赈灾物资,让他们不必为生计担忧,可不是体恤百姓的明君之举嘛!
民心所向,口碑好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的,凤不言的名声也被扭转。
这弄巧成拙的举措,倒让林糯糯有些啼笑皆非。
也不知道凤不言之前是怎么弄的,民间人人都传摄政王冰冷无情,残忍嗜杀的,在民间的威慑力可是响当当的,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如今城中百姓亲眼见过摄政王,再也不说他是三头六臂的夜叉了,反而说他如同神祇般俊美,且颇为亲民,还一心为他们谋福祉。
对此,林糯糯无话可说,只能说,好名声对凤不言来讲有利无害,她乐见其成。
在城内停了二十多天,李秋娘早就焦灼不已。
本来眼看还有十来天的光景,就能抵达兰京,结果半路上却被一场洪水拦住去路。
虽然心里着急,但李秋娘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当务之急肯定是抗洪赈灾更重要。
相比之下,她只是一个随行的过路人,不可随意置喙主人的决定。
并且她也是在城内才知道,同行的那个眉眼阴郁的男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
她几次想要向凤不言咨询赵有明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最后还是林糯糯看她每天失魂落魄的,忍不住把赵有明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她。
如林糯糯所想的一样,李秋娘乍一听到赵有明还活着,简直是喜极而泣。
可随后听说赵有明是假死,如今娇妻美妾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她却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林糯糯也没强迫她相信,只跟她说,到了兰京见到赵有明,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得知真相,李秋娘一路上不再急切,反而有些退缩怯弱起来。
她虽然心心念念想着赵有明还活着,但她更怕到了兰京,真的会见到林糯糯所说的那般场景,到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随着越靠近兰京,李秋娘就越发忐忑,坐立不安的样子,林糯糯看着就难受。
林糯糯摆摆手,看不得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没出息样,告诉她:“这有什么难办的?他负了你,我就让凤不言判他斩首,血债血偿!”
赵有明能干出抛弃糟糠之妻的无耻之举,昔日必定会当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更有可能成为那通敌卖国的细作。
这种品行不端的人,留在朝中也是祸害。
虽然斩首只是林糯糯说说,但那左相和侍郎要是知道,他们挑中的乘龙快婿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首先他们就会整得赵有明生不如死的,倒也不用他们出手了。
林糯糯随口一诌,仿佛给了李秋娘力量似的,她整个人也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在千万般复杂的思绪中,他们终于抵达了兰京。
回到兰京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回摄政王府,去瞧瞧她爹娘和弟弟妹妹的情况。
凤不言在找到她的那一天,就把林糯糯父母和弟妹都平安的消息告诉了她。
所以林糯糯才能如此放心,没心没肺的慢悠悠晃回来。
李婉娘和林大山正在院子里,带着小扶苏和小荷华学走路。
“爹,娘,我回来啦!”
乍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们有一刹那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产生了幻听。
直到林糯糯整个人站在他们面前,李婉娘夫妇才反应过来。
两人眼含热泪,久久凝噎难语。
“姐、姐姐……”
地上的小荷华挥着手,嗓音软糯糯的出声。
“姐姐!”小扶苏也不甘示弱,脆脆的喊道。
两个小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林糯糯。
她蹲下来,拉住两个小孩子,眼睛都笑弯成了两弧月牙。
“呀,一别三月,小荷华和小扶苏还记得姐姐呀?”
两个小孩子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林糯糯怀里,一声声姐姐、姐姐的,叫得越发的欢快起来。
林糯糯笑眯眯的,任由两个小不点,一人在她的侧脸上重重的啵了一口。
小孩子长得很快,眨眼间就一岁半了,如今说话也更清楚了些,走起路来也稳稳当当的,只不过遇到难走的路,或是跑得太快,还是需要大人在旁边牵引着。
一家人再度重逢,聚在一起说了会话。
林糯糯是删繁就简的,就挑了些不大重要的事说,对于自己曾经九死一生的事,是绝口不提。
正所谓报喜不报忧,如今大家都平平安安的,那些危险的过往也不必再提。
凤不言看着这和谐一幕,眸光一点点柔和下来。
他也没有打扰一家人的团聚,而是悄悄退回了书房,去处理这两个月耽搁的政务。
林糯糯和他们说了会话,才将李婉娘和林大山激动的情绪给安抚下来。
一家人团聚,那必定先得吃上一顿团圆饭。
如今也入冬了,天气渐冷,而兰京冬季更是严寒无比,较古槐村相比,气温更低,他们被迫穿上厚厚的大袄,出门在外都得全副武装。
而如此低温的环境中,吃上一顿热腾腾的火锅,是再好不过了。
摄政王府的条件自然不用说,专门砌了吃火锅的灶台,还有林糯糯设计出来的鸳鸯锅、锅中锅等器具。
因着人多,所以鸳鸯锅和锅中锅都摆了上来。
所谓锅中锅,那大锅套小锅的,小锅里面专门是拿来熬制菌汤的。
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菌菇——金针菇、香菇、鸡枞菌、牛肝菌等等,一起熬制出来,一般不拿来涮菜,而是单纯的煮着喝菌汤。
吃火锅之前先来一碗热腾腾又滋味鲜美的菌汤。
一碗汤下肚,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喝完菌汤,就该往那红锅里面下菜了。
至于另一个鸳鸯锅,一半是红锅,另一半则是番茄锅。
至于清汤锅?
夏天也就罢了,冬天吃火锅,吃什么清汤锅,就跟白水涮菜似的没滋味,没有一个人爱吃。
冬天这么冷飕飕的时节,就该吃又烫又辣的红锅。
麻麻辣辣的,吃得浑身都冒汗,那才叫过瘾。
食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切得薄薄的牛肉片、大片大片的毛肚,被片好腌制过的羊肉片、大厨切得晶莹剔透的鱼片,卤鸡爪、卤鹌鹑蛋,什么鸡胗、卤肥肠,各式各样的一种不缺。
藕片、豆腐皮、青菜等蔬菜类更是新鲜无比。
还有那一只只活蹦乱跳的鲜虾,在林糯糯的建议下,将一部分虾剥出捣碎,混着蛋液,做成了一颗颗硕大的虾滑。
虾滑鲜嫩Q弹,下到番茄锅里,滋味简直绝妙无比。
并且因着下的是番茄锅,连小扶苏和小荷华都能浅尝几口。
两个小孩子吃得香极了。
林糯糯吃得肚皮溜圆,撑到了嗓子眼,才堪堪停下。
如今吃饱喝足,而她和家人团聚说话的功夫,也让下人带着李秋娘下去梳洗打扮了,如今李秋娘看起来倒是有些大家闺秀的风姿了,不过还是有些太过瘦削,影响了美感。
但这点缺憾无伤大雅,人靠衣装马靠鞍,有了华服的衬托,李秋娘稍弱的气势也被拉了上来。
林糯糯跟李婉娘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李秋娘出门去寻人了。
她可没忘了这一茬。
现场吃瓜的机会,不可多得。
至于赵有明如今在何处?
凤不言的属下来禀报,赵有明正携着两位娇妻美妾,以及老丈人,在她的连锁火锅店里吃火锅,借此来联络感情呢。
如今过去,恰好能逮个正着。
且说赵有明其人,正在包间里和两位老丈人推杯换盏的,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冷不丁包厢门被人推开,一丝冷风也跟着泄了进来,稍稍吹醒了他的酒,却也让他分外不悦。
他本以为是火锅店里的店小二不懂事,误打误撞撞开了他的包厢门,结果抬头一看,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李秋娘,端着酒杯的手不受控制的猛地一抖。
不可能……怎么会是她?
她不可能会出现在兰京!
她应该在幽州城那个偏远的西北之城里待到老死,她怎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千里迢迢的来到兰京?
赵有明此时脑子有些发懵。
而李秋娘看着屋内场景,瞧着男人身侧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个美人,一端庄明艳,一清秀脱俗,就好比芙蓉和荷花,各有风姿,哪还能不明白。
林糯糯真的没有骗她。
赵有明,曾经为了她苦苦坚持四年的情郎,竟然真的变了心,迎娶了其他人,并且还为了不被她纠缠,编造出了自己已经死去的谎言来欺骗她。
李秋娘悲从中来,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最后都变成了缠绵病榻、骨瘦如柴的爹爹,咽气前瞪大眼睛,不甘心就此死去的悲痛场景。
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几步冲了上去,狠狠地给了赵有明一巴掌。
她眼含热泪,悲痛交集,哽咽着出声:
“赵有明!你为何敢做不敢当?我李秋娘虽然爱你入骨,但也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倘若你真的说你变了心,倘若你肯明明白白说清楚,咱们也能好聚好散,你何苦用你死了的谎言来骗我,这么急于摆脱我这个累赘么?”
想她这一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每日思念赵有明,茶饭不思,几乎日日以泪洗面。
爹爹死了,她在这世上唯一亲近的人,只剩赵有明了。
可当她得知赵有明也死了的时候,世界几乎轰然坍塌。
那一瞬间,她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如今看来,她是多么的可笑。
她吃糠咽菜,担心赵有明的安危。
而他却日日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佳人在侧,好不快活。
瞅着旁边左相和侍郎疑惑的眸光,以及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二位美人,林糯糯很贴心的从头到尾,给他们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但赵有明此时却坐不住了,“来人,侍卫!侍卫去哪了?我不认识她们俩,把这两个发疯的疯妇人给我赶出去!”
赵有明铁了心要装做不认识李秋娘的样子。
他扭头又对着两位妻妾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他不认识李秋娘,这女人疯疯癫癫,摆明了是想来讹他。
看到曾经深爱的男人,如今却对自己弃如敝履,甚至当着她的面,说出不认识她的谎话出来,李秋娘只觉得可笑无比。
因着赵有明表现一向不错,所以那左相和侍郎也是半信半疑的,准备让人把李秋娘轰出去。
但在他们动手前,林糯糯就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准备动手的壮汉。
林糯糯双手抱胸,表情酷酷的,带着一股子装逼的味道,“我是这店的老板,谁这么大胆子,敢动我?”
随着林糯糯话音落下,几个暗卫也站到了林糯糯身后,店内的掌柜的也赶过来,对着林糯糯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
赵有明等人都懵了。
林糯糯是尊大佛,动不得。
既然不能把人轰走,就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
赵有明朝着林糯糯拱了拱手,脸上扬起圆滑的笑容,“这位姑娘,我敬你是这火锅店的幕后老板,可你为何要带一名疯妇,来我包厢里大闹特闹?”
林糯糯没看他,而是扭头问李秋娘:“他不认你,拿出证据来。”
李秋娘早就被赵有明这副模样给弄的心灰意冷,她也不管什么礼义廉耻了,冷冷道:“我不是什么疯妇,而是他曾经的妻子,你们可以不信,但是我知道,赵有明身上,右大腿内侧的位置,有一枚小红痣。”
此话一出,赵有明身侧的二位美人齐齐变了脸。
朝夕相处一年多,她们哪能不知道赵有明身上的某处小细节呢?
证据确凿,的确是抵赖不得。
赵有明开始急了,明明就在火锅前,那锅还往上冒着热气,但赵有明的额头却不断冒出了冷汗。
李秋娘看着这一幕,内心快意不已。
她继续道:“若是这证据还不够充分,那么我还能说出他的喜好来——他喜欢喝凉茶,嗜辣,别人不喜的鱼腥草,他却能生嚼下咽,每日晚膳若有条件,必得来上一碟凉拌鱼腥草……”
随着李秋娘不断的说出赵有明曾经的喜好,他身边的那二位美人的脸色是变了又变,由白转青,又由青到红——气的。
赵有明更是额头冷汗涔涔,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林糯糯在此时火上浇油:“那李富商之死,还有李家商铺,都是你动的手脚吧?”
“不是我!”赵有明梗着脖子反驳。
林糯糯悠闲的出声:“人在说谎的时候,声音会不由自主的拔高,瞳孔也会紧缩,眼神会不自觉的往两边瞟,还有些不自知的小动作,比如说摸鼻子……”
正在摸鼻子的赵有明动作一顿。
大家一看,可不是嘛,赵有明平常端的是君子端方的风姿,如今却眼神慌乱,游移不定的,且方才他骤然出声反驳,还吓了他们一跳。
若非心虚,他这么激动干嘛?
在场几人,都对赵有明投去了怀疑的眼神。
林糯糯穷追猛打:“你是下了砒霜毒死李富商的对不对?”
“你胡说!”
或许是喝了点小酒,又被火锅热气一蒸腾,导致脑子不清楚了,又或许是突然出现的李秋娘,打乱了赵有明的阵脚,惹得他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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