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忠脚踩着板车，胳膊肘放在膝盖上问道：“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吗？这里是自由市场，不是黑市！你这些古董玩意不能卖，懂吗？”
孙老三赶紧从兜里摸出盒烟，抽出一根递给周文忠哆嗦着掏出火柴，被周文忠抬手拒绝点烟行为。
“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这位同志可别介！您看我来都来了，再让我原封不动的把这些东西拉回去，我今天就算白出门一趟。您就全当是可怜可怜我，我的东西要是在您这个市场里卖的好，等我收了摊保证有一份心意。”
“少跟我来这套，赶紧麻溜滚蛋。”
“同志咱们俩打个商量吧。这年头谁家过的也不容易，我也得养家糊口啊。”
“那你就去黑市里卖货。哪行都有哪行的规矩。”
孙老三解释道：“现在的古董黑市已经停了，而且干我们这行当的圈子也不稳定，家户这两字您能明白吧？”
周文忠点点头说道：“知道，你们这圈子里的人都喜欢找个中间人作保，把圈里人聚集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竞价售卖，更多的是为了显摆自己的那点好玩意，你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的话，我们自由市场不就成了呛行市的吗？你来我们这儿卖货的这种做法，很容易激起我们和黑市双方势力之间的矛盾。”
见周文忠不松口，孙老三拉着他的胳膊来到板车旁边。伸手把板车上面盖着的一层布给掀开，露出板车上的货物。
“同志您瞅瞅。这都是我自己家里做的小玩意。我保证绝对没有惹祸的东西，您随便检查，我再次保证不给咱们市场添麻烦。”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同志，这些东西真是我自己家里做的。我手把手做出来的物件。”
“嗯？是吗？”
周文忠皱着眉头掀开一层层的报纸，拿起这个瓶子瞅瞅，放下之后又拿起另一个瓦罐看看。
“你这不是坑人嘛！你卖的是古董，这这些仿品东西要是让别人买回家去，赶明个不还得来找我们自由市场的麻烦吗？”
“同志。您是对我们这行不懂……”
“嗯？”
“啊！啊！同志您对我们这行的规矩了解的不够全面，我们这行的规矩就是打了眼自认倒霉，谁也别翻后账。”
“哦，我还是不能让你进去卖货。”
“要不这么着吧，您再仔细检查检查？彻底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哪件破口的玩意。”
“这事儿吧，很不好办呐。”
周文忠左手拿起1个沉甸甸的青花瓷盆，这个民国的瓷盆用来和面或者捞面条都不错。左手提起来放在耳边，右手曲指弹了弹。
“叮…叮叮……”
“听出来了吗？你的这个青花瓷盆已经裂了口子。”
“对对对，您说裂口那就是裂口。还得是您的耳朵好使。我在家里做的时候就发现有1个瓷盆破了口，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得亏今天遇见了您，不然的话我就砸招牌了。”
“嗯，你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出门之前就应该好好检查检查。下不为例啊！”
“唉。”
周文忠拿起这个青花大瓷盆在手里掂了掂问道：“那这个盆？”
“您受累帮着给处理处理，这事儿我得谢谢您。”
“那行吧，看你1个人拉着这么重的板车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从这里进去卖货吧。”
周文忠抬手指向自由市场的入口处，转身就准备离开。孙老三在后面喊话追问道：“同志您看我的这些个东西怎么算？”
“嗐！锅碗瓢盆的日用品嘛！”
“得嘞！谢谢您了。”
“甭客气，都自家兄弟，走了！”
周文忠头也不回的离开，前往走了20多米后，半躺在1个小土坡上接着休息。
孙老三嘴里“呸”了一口唾沫，对着周文忠离开的方向暗骂两句“狗日的货”。再次抬起麻绳套在自己胸前，拉动板车往自由市场的入口处走去。
借着月色往前有了将近2分钟，抬眼就看到两盏矿石灯的亮光。
“站那儿！”
孙老三又一次的被人给拦了下来，赶紧松开拉车的绳子走了过去。
“同志，我是来卖些货。”
“卖什么东西？”
“日用品！你们的人刚才已经检查过了。”
两名自由市场入口处的把守成员走了过来，对着孙老三板车上的货物又检查了一通。
“5毛钱。”
“这么贵啊？我只知道黑市以前也才收5毛钱，你们自由市场也是这个价钱？”
“哦，既然你有意见，那就收你8毛钱吧。”
孙老三哭丧着脸心里盘算着这笔账，光刚才的那个盆就值4毛钱，不交钱就等于今天白干还搭钱，犹豫片刻已经做出选择。
“我交钱。”
看守人员接过孙老三递来的8毛钱揣进兜里，顺便取出1个木牌挂在板车扶手上。对着孙老三仔细搜身之后，抬起地上拦路的细麻绳示意放行。
“吱扭吱扭…”沉重的板车再次发出响动。
“这是你的1毛5分钱。”
“得嘞！又来了1个。”
“站那儿！”
随着一声呵斥，中年汉子停下脚步。从穿衣打扮上看不出年龄，毕竟对方也是用围巾蒙着脸。
“我来买东西。”
看守人员对他搜身之后说道：“2分钱。”
“我来买东西也要交钱？压根没听说过这个规矩！”
“那你现在就听到了，不交钱就滚蛋。我们没功夫陪你逗咳嗽。”
“我…”
“你想怎么着？”一名看守人员抽出腰里的手枪，顶在他头上问道。
“我不买了！”
“不送。”
中年汉子气呼呼的转身就走，看守人员提了提手里的布兜，里面的小木牌哗哗作响。
孙老三踮起脚尖往市场中间位置看去。闻着空气中特有的矿石灯臭味，心情逐渐好了起来。看到眼前足足有60多处光亮，这就意味着目前已经有了60多个摊位。只要能让自己摆摊卖货就行，虽然今天还没开张就亏了1块2毛钱，但这笔账都能从顾客身上找补回来。
“来我这儿摆摊！咱俩搭个伴。”
孙老三看到有人拿起手电筒冲着自己画圈，拉着板车走了过去。
“咱们俩人不吵架，说说笑笑也有个伴。你卖的是瓶瓶罐罐，我卖的是桌椅板凳。”
“得，我可真是出门遇见好人了。”
白头发老头帮着孙老三从板车上卸货，还很贴心的把自己做的小马扎递给他。
“您看抽根烟。”
“不不不…抽不惯卷烟，没劲！我还是抽烟袋锅子吧。”
“您随意，咱们这儿是新开的吧？”
“这市场以前就有，今天算是重新又开张了1遍。”
“哦，明白了。”
“你的手艺活儿不赖啊！瞅瞅这花瓶上面的釉多活泛。”
“您捧了。您的木匠活也不错。”
“勉强混口饭吃吃。你这车东西可不轻，累坏了吧？我这儿有水。”
孙老三捶着肩膀叹气说道：“谁说不是呢。路上我还害怕有人撞见，那是一点响动也不敢闹出来，担惊受怕的拉1个多钟头。”
老头心里已经算完孙老三家的大概距离，点点头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
“我瞅着这里没什么人啊。”
“不着急，毕竟今天才重新开市。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呢，等再过几天让这股风散一散，到那个时候人自然就多了。”
“是这么个礼儿。”
正在俩人闲聊时候，自由市场里的2名管理人员走了过来。
“木牌。”
“车上挂着呢。”
管理人员检查了一遍俩人的小木牌，确认无误转身离开。俩人又开始继续聊天模式。
类似于孙老三这样的小老板还有很多，木匠老头却是永远只有1位。市场里的60多个摊位，基本上都被老头探过底。
随着天空逐渐从青色过度成白色，周文忠吸溜一下口水，掏出贴着自己肚皮，正在睡觉的黄地霸擦了擦嘴角。“咔”的一声合上怀表盖，系紧脸上的毛巾前去领取自己的日结工资。
“打火机呢。”
“给。”
周文忠递过去打火机和鞭炮，顺便接过季二良发来的1块钱工资。
“明天早一点来。”
“知道了。”
“多余的话我也不用说，大家伙都明白咱们是怎么回事儿。今天没肉，现在还有些人没收摊，刚去逛逛就去逛吧。明天都早点到，走了哈！”
季二良摆摆手，提着1个大皮箱坐进卡车的副驾驶位离开。
周文忠听到没肉两个字，就已经失去了闲逛的心思，自己好不容易赶上个星期天，得赶紧回家睡觉去。刚准过身，肩膀就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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