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点别的。”
李钟文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停下记笔记的动作。
“周文忠同志申请对一食堂职工做人员调整，这种事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完全符合流程，你们各自出人吧！”
周文忠从皮包里掏出2包大前门香烟，拆开后给他们散了散。自己也点上1根，李钟文选择性忘记他上次说戒烟的事。
“王锁柱师傅和他的6名徒弟，总共7个人申请换岗。如果在座各位领导觉得没必要，那我就会把他们申请工作对调。让他们通通调到二分厂里发光发热，他们这些人各位都熟悉，谁要是看得上眼就直接领走。虽然他王锁柱是6级炊事员，但我绝对不拦着！”
四食堂股长举手问道：“他那几个徒弟是怎么回事？”
“2个人是8级炊事员，1个人是9级炊事员，剩下的3人都不怎么样。”
“我要！你们一食堂里有你这个6级炊事员就够使。多了也是浪费。我们四食堂要王锁柱顺便接受他2个徒弟。同样我们四食堂里出3个人，我把话说在头里，这3人全他妈刺头。要不是你今天开口提这事，我散会之后就准备把他们仨申请发配到石家庄。”
“我也要！王锁柱反正没几年就要退休了，这人好管理的很。我们六食堂也要。”
“我们五食堂也要！我们那最高的才1个8级炊事员，就算不给王锁柱，起码也得给我个8级炊事员。要不然我们灶上师傅请假都没人替班。”
“随便你们抢，反正我们民族食堂不参与，你们别往我那里塞人，我们也不去麻烦你们。”
李钟文哈哈一笑，抬手打断在场众人对王锁柱的争抢。
“王锁柱调去二食堂掌勺，他的6个徒弟正好除了民族食堂，剩下的平均分配下去。小周你还有什么要求要说？合理的话我都满足你。”
周文忠看着三食堂股长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和三食堂也算是有份情义在。以前我没少去那里帮忙，傻柱这个刺头就交给我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把刘师傅和马师傅，这两位又老又病的同志也要来我们一食堂。”
三食堂股长心里都快乐出花，张口问道：“你确定？没跟哥哥开玩笑？刘师傅咳嗽的肺都快吐出来了，马师傅浑身上下的力气翻大锅菜都费劲，傻柱这个二进宫的混不吝坏分子你也要？你这哪是挖我的根，简直就是替我剪枝。那就这么说哈！定死了！”
见周文忠点点头，李钟文询问一遍其他人最近的工作计划。最终在12点44分开完早会，所有人各回各家。
时间上午1点半，又是1份红烧鸡腿和6两白米饭送至小车班交给陆标，周文忠牵着天皇返回一食堂办公室。
“你们俩把这屋都腾干净，还有堆起来的竹筐都送到总务处入库。拿着这张条子，让总务处派人来把食堂的桌椅板凳修修。还有这个铁皮文件柜也得换锁，再去申请两套带铁挡盖的抽屉锁。你们回来的时候，顺路去焊工班叫俩人抬着氧气罐过来，把咱们后厨的锅碗瓢盆给焊焊。还有食堂里已经被磕掉漆的搪瓷盆，通通都搬去喷漆车间让他们补补，等忙过中午饭点再去。”
被周文忠叫来的10多名青工，心里都清楚周文忠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毛病也得挑点刺出来。
“是周股长。”
“明白。”
“您放心。”…
时间不长，在食堂职工的帮助下，周文忠的办公室总算是被搬的只剩下1张桌椅。房间面积相对也宽绰很多，周文忠在地上还捡到一些已经过期的饭票和火柴盒。
周文忠在黑板上写出明天的饭菜价格，把黑板挂在食堂打饭窗口上面，然后回办公室开始算账。
今日配备菜价：
早歺：1两粥+2两窝头+1份咸菜丝＝6分钱。
中歺：4两馒头+半份素菜＝2毛1分钱。
晚歺：3两米饭+整份素菜＝1毛4分钱。
至于到底有没有米饭供应？等工友们打菜的时候，就能听见食堂人员喊道：卖完了！
“咚咚咚咚…”
正在扒拉算盘珠子的周文忠听到敲门声，头也没抬喊道：“进来。”
一位20来岁的男工友推门走进办公室，看见周文忠以后快速从兜里掏出几张白纸。其中还有1块纸包的［美好牌］人参饴糖放在桌子上。
“您就是新来的食堂股长周师傅吧？我叫洪松，是咱们四车间·钳工班·奋斗小组的组员。那个…我后天要结婚，您看这是我的结婚申请书，上面已经让我们车间主任盖过章。介绍信也开好了。因为我的粮食关系在咱们厂，所以我想把这个月的油都提出来。虽然我结婚不是大操大办，但总得摆1桌招待娘家人意思意思。”
周文忠依旧是低头算账，至于他的介绍信连看都没看。
“油提走以后，你这个月在食堂只能买馒头和窝头，一点菜也不能打。这事你都清楚吧？”
洪松点点头答道：“知道，所以我捎带手也把这个月的饭票买干净。”
“嗯，把工作证和粮食卡拿来吧。你的粮食关系也转出去吗？”
“不用。还落在咱们厂。”
周文忠看看他递来的1块2毛钱，提笔在轧钢厂职工粮食卡上面的“油”字一栏里用笔划掉，然后签下自己名字。最后再把卡上的“粮”字一栏里盖上公章。
这种粮食登记卡其实就是一张10厘米的小方片，正面分为“粮”、“油”两类。轧钢厂所有未婚青工，只要是粮食关系在厂里的同志通通人手一张。这种做法能有效缓解粮食单位，和户口所在地街道办人员的工作压力。
周文忠低头拉开抽屉拿出饭票本，用尺子压在上面“刺啦刺啦”…撕掉总重24斤印着红薯图案的紫色粗粮饭票交给他。
厂里规定1斤粮食定量要兑换出1.2斤饭票，其中2两是蔬菜。但又因为大锅菜里面有油，所以打菜的时候职工们也得象征性花几分钱，轧钢厂在这方面属于是不亏也不赚，职工们吃的相对而言也能更好。
真真正正做到为人民服务，但这一切只是规定政策，后勤部自然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应对方式。
“拿去食堂仓库领油吧，咱们一食堂后厨今天没油。”
“再见啊周股长，您请吃糖。”
“好。”
周文忠摆摆手，洪松点头告辞走出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关门，又挤进来1位20岁左右的男青工。
“那谁！给我盖个章。”
周文忠撇了他一眼，看到他手里同样拿着几张白纸，明白他的要求和洪松一样，也是为了结婚领油或领粮食。点上烟靠着椅子背说道：“盖不了。”
“那谁，你看都没看就说盖不了！”
“行，既然话都说到这，那我就瞅瞅吧。”
周文忠从办公桌上把几张白纸拿起来，粗略扫了一眼就重复说道：“盖不了。”
“不是！为什么啊？”
“材料不全，你还差户口所在地的街道办事处材料，要证明他们知道你的婚姻情况。”
男青工双手摁着办公桌，探出头问道：“我老家跟你们食堂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把这个月的油领出去，你盖个章连1分钟时间也用不了。”
“呵呵，在你看来盖个章就这么简单吗？还1分钟。”
“抓紧痛痛快快给我办了，我那边都等着呢。”
周文忠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咂摸一口说道：“抓紧时间给你办？你以为你是谁啊？瞅你这架势来头不小啊！我还没见过哪个青工敢在我面前拍桌子的！材料不全就抓紧时间去办，要么你就别把这个月油领出去，要么你就抓紧时间找人把你的粮食关系转走。还1分钟，你一分钟、他一分钟，我成天光给你们盖章得了。没看见我忙着吗，厂里的事重要，还是你个人的事重要？”
周文忠放下茶杯，左手摁住笔记本，右手重新开始“噼啪”打算盘。
男青工把办公桌上的材料收好，握在手中使劲摔打一下桌子喊道：“行！我不找你！我不办了！拿着鸡毛当令箭。”
“站住！”
周文忠看向他，手里转动着公章说道：“小子你记住喽，我手里这根鸡毛虽然不沉，但它足以把你的脊梁压折。”
男青工气的扭头就走，刚才的喊叫声同样也引来食堂职工凑热闹。见男青工已经走远，周文忠看向江贵泉招招手。
“他叫王成业，你辛苦辛苦跑一趟，把他材料不全，想申请领油的事讲给各个食堂股长。”
“明白！周股长您就䞍好吧。”
江贵泉脸上带着坏笑，脚步加快跑出一食堂。这就是周文忠手里那一丁点的权利，但足以彻底玩残这些工人。如果刚才那位青工想转走粮食关系，周文忠连脑子都不动就可以想出办法把这事拖下去，一直拖到他主动认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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