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那日，是希望您送药过去。”
小燕儿抬头望了一眼虞维音，又垂下眸子去，讪讪的。
“少爷，他很在乎您，骂奴婢的话，都没错。都怪奴婢不好，不懂规矩，您不要为了奴婢跟少爷置气，好不好？”
虞维音抿唇凝看她，半晌没有言语。
她那日虽气恼，渐渐地也就回过味来，又何尝摸不清翟祯安打的是什么门道？
只是事到如今，她既已探知他心里的想法，知他不肯轻易放她离去，便再也没必要像以往那般讨好他。
被人按压、威胁的滋味，太过难受，她一味伏低，只会被他拿捏得更死。
在京都，他织造府的少公子，有做宫妃的表姐，而她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
这里非久居之地，不管邵漠是否归来，她都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一番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淡淡道，将全副精力落在手中的花簪上。
孔雀蓝的轻羽粘在簪上，飘飘而动，在灯光下闪烁着湖水般的幽蓝光芒。
碧瓷守在她身边，只帮她做一些珠串相连的简单活儿，一句话也没开口，却又在她需要的时候，默契地递针递线。
等到三枚形状各异，却都熠熠生辉的花簪做好，她微蹙的眉才倏然松展而开。
抬眸看向碧瓷，朝她感激地笑了，“碧瓷，多亏有你。”
碧瓷摇摇头，收拾好针线，便待要出门，却发现翟祯安正披着大氅立在门前，如同雪人般站在那儿，脸色如寒霜。
当她再定睛一看，郝然见他怀内还抱着昏昏欲睡的永乐！
“少夫人，少爷带永乐小姐过来了！”
她高声提醒，被翟祯安一推，整个人就后退到一侧，将人让了进去。
一阵风夹着细雪吹进室内，撩起虞维音颊侧两畔的碎发，连她颈窝都吹得寒丝丝地发冷。
她凝眸望去，见了翟祯安欲待发怒的脸，正要开口发问，他怀内的永乐伸出一双胖嘟嘟的小手过来。
“阿娘抱，永乐要阿娘抱……”
翟祯安见她身子因风瑟缩了一下，抬脚一甩，将门哐啷一声带上，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将永乐塞到她怀内，语气甚为不满。
“如今你倒好！不来给自己夫君侍奉汤药就罢，连永乐也冷落了！孩子还这样小，与你最是亲近，你以为你将她扔给那奴婢，就能甩开翟府的一切了？”
虞维音将永乐纳入怀中，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安抚，不欲与他当着孩子的面争执。
忍了忍，将嗓音放柔了道：“夫君，我并非刻意避着你跟孩子，只是近些日子，高门大院的邀帖纷至沓来，妾身实在分身乏术。”
永乐在她温柔的拍打下，渐渐入了梦乡，一张粉扑扑的小脸歪靠在她怀内，睡得格外香甜。
翟祯安看着这一幕，心中蕴着的那股气，瞬时也发不出。
他只用一双狭长的眼眸盯牢了虞维音，盯得虞维音心里发毛。
她避过，侧身进了屏风内，将孩子轻轻放在榻间，才要转身而出时，整个人被抵在围屏处。
她眉头微蹙，抬手欲往外推，翟祯安在她耳畔冷声道：“孩子才刚睡着，夫人这是想要将她吵醒吗？”
“夫君到底想做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明显不满。
翟祯安低眸觑看她神色，被她面颊那抹冷漠所刺伤，猛地攥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拉到了外室。
冷冷睨着她，举着自己的左手道：“夫人，本少爷的伤还未大好，你如今既然有空，是不是该替本少爷换药？”
“行，夫君稍等。”
她静静望了他一眼，去间壁拿了药箱过来，又低声吩咐在门槛处伫立的碧瓷去熬药，才缓缓走到翟祯安面前，替他细心挽起衣袖。
见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温顺模样，翟祯安脸上的怒意渐消，脸色平静下来。
任凭她处理自己的伤口，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面庞。
“夫人，你明明可以跟我好好相处，为何总是要气我？有时……我真想将你掐死在怀内，这样，你就不会再对我冷冰冰的了。”
那夜，她让婢女来送药就算了，在他说明那婢子对他有爱慕之意后，她竟还能无动于衷？
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么？
“嘶！”
感知到左臂上骤然的疼痛，翟祯安皱眉出声。
“本少爷的手当真要被你废了！”
虞维音呀了一声，将白布一圈圈解开，她已是用了足够轻的力道，他居然还会痛成这样？
抬眸看他一眼，那眼眸里蕴满的疼痛又极真实，她只能点点头道：“抱歉，我再轻一些。”
她将力道放得更轻，把他臂上最后一层白布揭开，眼见得那狰狞狭长的伤口有些发言，此时正流淌着浑浊的脓液，心头大惊。
问道：“怎么会这样？都开始流脓了！”
那伤疤处，未见有药粉的涂抹，她心内倒出一口冷气，再度惊问：“夫君，这些日子你难道没让人帮忙换药？身子是你的，你竟这般不爱惜？！”
翟祯安瞥见她满脸焦急，秀眉紧皱，分明是在担心自己。
唇角勾了勾，语气却是很无所谓。
“实话说与你听，本少爷的伤，是为夫人受的，就是想要让夫人多关心关心我。夫人既然都不将本少爷放心上，本少爷又何必在意？大不了，这只左臂不要了。”
虞维音狠狠瞪了他一眼，想开口骂几句，触到那可怖的伤口时，终究还是忍了回去。
虽知他这是苦肉计，可那伤口太深太狭长，叫人远远看一眼都觉着疼。
她终究不是铁打的人，想到他往日的护持，心内还是软了软。
用酒水消毒后，她擦干手指，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药粉，抿着唇道：“待会儿还是让雍先生也过来看一看。”
“都结疤了，还有甚好看？总之死不了。”
翟祯安悠悠注视着她。
“若是夫人担心我，今后勤快些替本少爷换药，不就成了？总不至于，临到三年之约时，夫人还要欠本少爷的情吧？”
她替他细心包扎好，无奈地抬眸。
“翟祯安，你真是我见过的，最难缠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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