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不常来律所,只有当事人来律所谈案子的时候,他才来一趟。
有的时候也让我帮忙跑跑腿去立案,或者准备前期资料手续,一次给我五百一千的跑腿费,算是我说维持生活的收入来源之一。
赵德海见点头打了个招呼,小陆。
我笑着:“赵律师今天来了?”
老赵挠了挠他的小平头,拿了叠资料,有点烦躁的说:“最近实在忙不过来,手上积压的案子有点多,过来问问你们刘主任有没有时间办。”
赵德海都是刑事案,有很多也是附带民事诉讼的案子,也就是牵扯到财务或者赔偿,这就是刑事案件的好处。
赵德海虽然雁过拔毛,同样会扣一部分钱,但是不像老刘这么黑犊子,基本上扣了税之后,能给百分之六十,算是很仁义的。
我这会正缺钱,连忙压低声音试探的说:“赵律师,要不你给我个案子,让我试试?”
老赵看了看我,想了想说:“行。”
他翻了翻,把其中一份资料塞给我,然后给了我一个电话,让我联系一下,说这个当事人不愿意来律所,要求上门调取情况,让我下午去当事人家里去先问问情况,做个笔录,晚上给他汇报。
我心说不愧是军伍出身,看这雷厉风行的做派,和油腻的老刘简直是判若两人。
在老刘这,就是这点好处,我才进社会没几年,在临海律师圈里要名气没名气,要实力没实力,也没有什么人脉,想活下来,只能先捡别人的案子做。
这就好像做生意吃大户,依靠着别人过活,说出去有点丢人,但是落进口袋里的钱是实实在在,不会骗人的。
我殷勤的给老赵泡了杯茶,老赵没喝两口,接了个电话又走了。
我下午出办公室的时候,特意咳嗽了两声,碰到办公室的行政大姐梅姐。
梅姐叫梅雪,是老刘律所的老人,平时就做些复印盖章传真发邮件的工作,工资只有三千五,但是我们这里工作压力最小最清闲的,一干就是十来年,梅雪好奇的压低声音问我:“小陆,昨天来的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米澜昨天骗我,今早一来办公室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连忙说道:“是我的表妹,就是从老家来这边打工投奔我,我恰好不在办公室,已经在我家安顿下了。”
梅雪笑道:“我就说,昨天那姑娘委屈的样子,我还以为你骗人家小姑娘了呢?说小陆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人。你这准备出去?”
我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子,底气特足,说我出去谈个案子。
这话是说给旁边的主任办公室,老刘听的。
果然老刘从办公室出来,看了我一眼,转了一圈去上厕所去了,没说话。
我心里甚至有点得意,我陆遥就是不靠你,也饿不死!
我在车上翻了会资料,涉案的是个男的,说是在家里藏毒也贩卖毒品给其他吸毒者,但是人已经被公安抓走,看看日期,已经开始在监狱里服刑了,一审的代理律师就是赵德海。
其他的事情只字未提。
又是毒品?这案子让我想起了之前魏来那个法律援助的案子,我心说这铁证如山,难到还想上诉?
到了当事人家里,在临海市一环边上一个挺老破的小区里。
我敲了半天门,才有人开门,是个脸上带着中年妇女特有的那种中年老化斑,冰冷着脸的女人。
她特别警惕的看着我,我连忙做了个自我介绍,递上名片,笑眯眯的说是律师界泰斗赵德海先生介绍来的。
这女人脸上才浮现出笑容:“陆律师啊?来,请进请进。”
女人抱着肩膀,挺傲气的,靠在沙发上喋喋不休的给我说话。
她老公,也就是那个吸毒的死鬼,被抓了活该,这混账日子她也过够了,联系律师就要和她还在监狱里的老公离婚,这个房子就是要分的财产。
房子不大,有个六十多平米,但是前两年临海市因为政府行为的征购,房价翻了一翻,至少也得一百二三十万。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廖弋阳这两个穷鬼,都天真的幻想过,再这样的地段有个房子,就算人生圆满了。
我还看到卧室里有个侧脸对着我们的老太太。
中年女人的话说完,就听到卧室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盘着一只腿坐在床上,叹息一声:“作孽啊!”
“老不死的,霸着这个房子不放,你看我把律师也喊来了,就是要和你打官司,让你和你儿子一起取坐牢!”
女人恶狠狠的指着老太太吓唬她。
怪不得要在家里谈案子,有些话不好在外面当着众人的面说。
男的坐牢之后,女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兴许是对这个家心灰意冷,兴许有了新的伴侣,不想赡养男方的母亲了,也想和这个吸毒的男人极力撇清关系,想要离婚。
这个房子作价一百三十万的话,按照百分之五的标的额算,也有六万块钱,就算赵德海扣百分之三十,我还能剩四万块钱,我心里一动,心说偏财来了,谁也挡不住,这个案子我势必要谈下来。
我试探性的问道:“那您先生……不对,您前夫在狱中同意协议离婚吗?”
法律规定配偶是有探视犯人的权利的。
如果协议离婚,她只需要带着双方商量好的离婚协议书,去监狱里探视的时候,让她男人签字表示同意,再拿到民政局,同样有法律效力,民政局是认可这种方式协议离婚的。
这种情况的话,就不需要请律师。即便请律师,那也没有几万块钱的费用。
“你说那个白粉鬼哦?脑壳都吸坏了,怎么不吸死他!他不同意,说是要拖死我的,还让我照顾这个老太太,帮他给死老太太养老送终,哭着说他出来会好好对我,我信他个鬼哦!所以联系了赵律师,帮我想想办法。”
女人冷哼一声,骂骂咧咧的说道。
这个破烂素质低下的女人,嘴也不干净,当着面一口一个死老太太,一口一个白粉鬼的,我心里听得也觉得烦,但是没办法,这就是案子,或者说是生意。
我见这个女的已经下定了请律师,心中一喜,决定快马加鞭把这个案件拿下来,先是装作深思熟虑了一番,然后镇定的站在她这边说道:“这样吧,王女士,您看你先生既然这样拖累你的话,咱们也没什么好客气的,那就起诉离婚,告他就行了!”
女人一听,眼睛一亮:“陆律师,您有把握的哦?”
我拿出气场,自信的笑道:“既然赵德海律师交代我来,自然是对我放心的,这件事我肯定帮您处理的利利索索的,而且我在监狱里认识人的,办什么事情都很方便。”
我故意给她了一个心理暗示。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听了欢喜不已,就差当场欢呼雀跃了。
我问她要了夫妻双方的身份证复印件,和房子的房产证等等证明,她就着急忙慌的去准备去了。
那个老太太在卧室里,低声的哭泣了起来。
我有点尴尬的轻轻咳嗽一声,没有说话。
那个老太太摸索着朝我走了过来,腿还碰着了茶几,在我面前不远处跪了下来,哭诉道:“律师,您不要帮她,我儿子就着一套房子,卖了我住哪去?再也没有人管我了!”
我连忙起身想扶老太太起来,但是看到老太太异于常人的眼睛,我心里一沉。
这老太太是个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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