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转过街角后，一直站在街道上，隐在夜色中，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的大叔才扭头朝回走。
他的身形佝偻，整个上半身垂得很低，看不到面部表情。
而此时，棺材铺内，堆满了纸扎人的屋子里。
一个女童模样的纸扎人扭动纸做的脖子，对着旁边的男童模样的纸扎人，翻了翻画出来的眼珠，咧嘴笑开。
“刚才那个女生是什么来头？主人竟然让她进来烤火。”
“我也不知道，但好像不是一般人。”纸扎的男童没有扭头，只是动了动眼珠子，看向旁边。
顿时，满屋子的纸扎人开始议论起来，声音都是类似于孩童的稚气之声。
就在这时，大叔驼着背，慢悠悠走进屋里。
他似乎很生气，语气不善：“刚才是谁在乱动？”
他的背仍驼着，使劲抬起头，角度很奇怪，眼中有一丝怒气，配合他那张脸，整个人看上去无比吓人。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地纸扎人忽然就不动，也不说话，似乎都十分害怕大叔。
“是谁？”
“是……是我。”空椅子正后方的一个纸扎小人颤巍巍地开口：“对不起，主人。”
大叔扭着脖子，稍微挺起一点上半身，看它一眼。
而后，利落的出手，对着那个纸扎人的方向，做出一个卡脖子的动作。
“主人……嘤！”
只一瞬间，那个纸扎的小人的脖子就在距离大叔还有几米外的地方，断成两截。
骨碌碌，一颗纸扎的人头滚到地上，那描绘的眉眼，瞬间像失去了光辉，黯淡下去。
满屋寂静，没有谁敢替它求情。
大叔背着手，驼着背，绕过滚落的头颅，朝黑漆漆的里屋走去。
一句警告回荡在森森然的空气中：“不要乱动，被人发现你们是活的，会很麻烦。”
另一边，林菲已经快步走回酒店，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多，整个镇子都安静下来。
路过大堂到电梯的途中，透过大大的透明落地窗，林菲一眼瞥见道士和和尚，此时正坐在酒店一楼餐厅的圆桌前。
他们竟然在喝酒。
满桌子的菜，已经差不多吃完，看起来，两人都喝得有些微醺，勾肩搭背地在说话。
隔着落地窗，林菲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望着他们酒肉穿肠过的模样，忍不住嘟囔道：“这俩八成就是骗子。”
但转念一想，谢澄明也是道士，可他也吃肉喝酒，那他是不是骗子？
她忽然觉得好笑，再看那道士的道袍，使劲摇了摇头：“我怎么拿他们对比，这个老男人比谢澄明矮的多，长得也丑。”
看到餐厅里，道士和和尚喝酒吃肉的一幕，让林菲心生笑意，暂时忘了刚才的经历。
但忘记只是暂时，晚上，等她好不容易听着音乐睡着，梦里，她又见了那些纸扎的小人。
而这一次，它们全都活了！
梦中，她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穿着睡衣站在一座高山上。
四周天地灰蒙蒙一片，阵阵清风吹过，遍体生寒。
而她的周围全是纸扎的小人，它们正欢声笑语，一个一个拉着手，围成一个圈，将自己圈在中间。
那些纸扎的小人，顶着两坨腮红，咧嘴笑着，开心地在唱歌，清脆稚嫩的声音。
“娶新娘，鬼新娘，一根红线牵新娘……吉时到了迎新娘。”
明明是幽幽地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空灵歌声，梦里看到的自己似乎还很高兴，转着圈看着一圈的纸扎人，笑得开心。
忽然，林菲感觉有什么力在推自己，猛地向前，瞬间她钻进了纸扎人围起来的圈子里，和看到的那个自己合二为一。
五感全部融合，双手有冰凉丝滑的触感传来，她低头去看，只见自己的两只手。
正一左一右牵着两个纸扎的小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穿着红衣红裤，红裙子。
齐齐对自己开口：“新娘子，我们刚才唱的歌好听吗？”
新娘子？
林菲纳闷，此时的她，意识已经渐渐清醒，她十分清楚地知道，这是个梦，但梦中的场景却异常真实。
“新娘子，问你话呢？”童女又问她，纸做的手捏了捏她。
“我是哪门子新娘？”她奇怪的问了一句。
忽然，童女似乎有些生气，画出来的眉头深深皱起，再看另一侧的童男也是相同的表情。
“你要成亲啦，怎么还这么糊涂，你这样，我们会生气的。”
周围拉着手形成一个圈的纸扎小人，纷纷散开，都是一样的不高兴。
齐声道：“是啊，新娘子，是我们刚才唱的歌不好听吗？你怎么会忘记了要成亲。”
“这样吧，让我们送新娘子去成亲，好不好？”牵着她手的童女忽然说。
下一秒，林菲感觉梦里的自己就被无数的飘过来的纸扎人抬起来，而她的双手还被紧紧地拉着。
它们，似乎是要像荡秋千一样的将自己荡起来……
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忽上忽下，飘在半空，失重的感觉很不好受：“你们干嘛！”
梦里的她，也同样带了丝慌乱。
“送你去成亲呀！”飘在半空，牵着自己手的童女说。
紧接着，林菲感觉牵着自己的纸扎手开始有了变化。
女童裂开的嘴里肉眼可见地长出獠牙，纸做的身体也生出骨头，硬邦邦的骨头快要戳破她纸糊的皮肤。
林菲大惊，再看另外一边，那个童男也是一样。
她被两只长出白骨的手左右紧紧握着，挣脱不了，而托起自己的那些纸扎人也纷纷变了模样。
“放开，快放开！”梦里，她剧烈的挣扎，但无济于事。
她有种预感，它们准备将自己荡出去，然后甩出去。
“新娘子，吉时已到。”那个纸扎的女童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咯咯的笑了两声。
对着其他的纸扎人眨了眨描画出的眼睛。
而后，林菲只感觉自己瞬间腾空，被甩了出去，脚下，面前的平地，不知何时变成了万丈深渊。
她感觉自己猛地下坠，周围有风急速划过脸颊，强烈的失重，让她呼吸不畅，内心惊恐。
‘咚咚咚！’
她是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
多亏了这敲门声，否则如果梦里的自己落地，摔成肉泥的那一刻，不知道现实中的自己会如何？
下地时，脚步还有点虚浮，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早晨6点。
“怎么了？”来敲门的竟然是酒店的张老板。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员工，还有那个胖和尚，唯独不见道士。
“林菲小姐，不好啦，陈道长他，他死了！”张老板惨白着一张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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