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街道，生人退避，来自阴界的唢呐声响起，唢呐一起，大悲或大喜。
那声音由远及近，气势十足。
一身古装红裙的林菲开道，百鬼跟随，红轿子由八具干尸抬起，阿赤则跟在最后压阵。
“停轿。”在距离棺材铺还有十来米的地方，林菲一声令下，霎时间，落轿，停乐，天地再次安静下来。
“阴界的规矩，这一段路还请新娘子自己走过去。”林菲说完，拽了拽红绳，过去掀起帘子。
她伸手去扶月亮，与那凝脂一样的肌肤相触的一霎，感觉到她身上略有余温。
“月亮，我们到了。”小声在她耳边道，拉着她从轿子中出来：“新婚快乐。”
她说完，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些许响动。
像是木头摩擦发出的声响，等她带着月亮下轿，转身去看，不免被眼前一幕惊呆。
刚才还是小小一间棺材铺，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
整条街上只剩下这一户气派人家，分明是旧时王府似的大门，两边还立着石狮子。
‘吱呀’一声，梁肖宇打开大门，从里面走出来。
他不知何时也换了一身喜庆的红色长衫，短发变成齐腰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起。
‘翩翩佳公子’，当时的林菲脑海中只有这句词。
“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交给我们吧。”梁肖宇说着，示意阿赤来接人。
然后凑近在林菲耳边道：“府内阴气太重，鬼成亲会又有冲撞活人的煞气，你一会儿远远看着就好。”
林菲还扶着月亮，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与月亮的喜服相接的地方，点头：“那我跟在后面进去。”
她有点不甘心，刚才去迎亲的时候，也没说她只能远远观礼。
话音刚落，阿赤立刻过来接人，在梁肖宇的带领和阿赤的搀扶下，月亮缓缓走向府门。
刚入府门，里面便有已经等候多时的一众纸扎小人，火盆中湛蓝的阴火象征着这场婚礼的与众不同。
漫天红白相间的纸扎花，随风起舞。
“咳咳！”林菲最后一个才走进去，里面是宽敞的庭院，但阴气确实冲天。
干尸，纸扎人，阴司主理人，狐仙，还有无数周边阴灵的盛宴，林菲混入其中，格格不入。
她退到一边，远远地看见南宫亲手将月亮接过去，接下来就是三叩首，月亮的时间不多了，一切从速。
仪式在正厅完成，林菲没跟进去，瞧的不仔细，只隐约看见里面布置的十分喜气，不比人间的中式婚礼差多少。
大约半个小时后，唢呐声又响起，仪式完成，南宫抱着月亮出了正厅。
“恭喜！”她走上前去，特意道喜。
“多谢。”南宫的脸上夹杂着笑意，几百年来，他可能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你们去吧，我们在这里守着，明早天亮我们会离开。”梁肖宇的表情又恢复了那份淡然。
“好。”南宫向他点头：“明早我会自己去阴律司。”
接下来是共入洞房的环节，旁人自然不能参与，梁肖宇拉着林菲的胳膊往院子中间走去。
林菲默默回头去瞧，没看见阿赤的身影。
待到南宫抱着月亮转到后院去，前院的空地上忽然多了十几桌宴席，宾客满座，把酒尽欢。
“原来阴间成亲也摆宴席啊！”林菲吃惊地说，看着那些纸扎人和干尸，已经开始推杯换盏。
“他们生前也是人，自然有些习俗会保持。”
梁肖宇抬了抬头，今天一身红妆的林菲特别好看，他差点没忍住想摸她的头发。
“跟我来。”他将林菲带到一处角落的桌子：“这两天辛苦了，吃点吧。”
林菲大睁双眼，环视一周：“你确定？”
梁肖宇微微一笑：“这都是能吃喝的食物，只不过你我是真吃，他们则是吸味。”
林菲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仔细瞧了才发现。
的确，那些纸扎人和干尸，还有附近来贺喜的阴灵，只是将酒水和食物放在嘴边，做出假装吃喝的动作。
“原来如此。”她晃晃脑袋，还真有些饿。
林菲尝试着夹了一筷子菜，是想象中的味道，顿时胃口大开，自顾自的吃起来。
一边想象着洞房内不知道是个怎么光景，一边吃得开心。
“你怎么不吃啊？”吃了一会儿，她才发现梁肖宇一直没动筷子，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摸了摸自己的脸，幸好没红，她又想起阿赤的那句话。
“老板，阿赤呢？”想起阿赤，便问了一句。
“她在……”
“她在洞房吧。”林菲抢着说：“阿赤喜欢南宫。”
喝了几口酒，林菲的胆子大了起来，都敢和梁肖宇聊起八卦：“老板，还不知道吧，阿赤一直喜欢南宫，但她不敢说。”
“我知道。”梁肖宇不动声色地点头。
“你知道！”林菲大惊：“你怎么会知道，阿赤告诉你的？”
梁肖宇忍不住似的拍了拍她的头：“爱意即使忍住不说，也会从眼睛跑出来。”
两人离得近，林菲感觉到梁肖宇手掌的温度，又听他柔声将这句话说出来，似乎像别有用意，又开始不知所措。
“哦，是嘛，是我愚钝了，没办法，谁让我母胎单身。”她害羞地低下头，埋头猛吃。
吃了两口，又顾忌到形象，放慢了速度。
“其实南宫也知道的，而且今晚和他洞房的看似是月亮，实则是阿赤。”
一句话，差点让林菲将嘴里的酒喷出去：“果真，我就说不对劲，阿赤钻进了月亮的躯壳，对吧？”
梁肖宇点头，又似无奈道：“月亮的情况并不好，古籍记载的鬼丹复活术可能有出入，她是没办法洞房的，南宫知道。”
“所以，南宫也默认了，让阿赤进入月亮的躯壳。”
“没错。”
林菲看到梁肖宇如此淡定，就知道，南宫从开始就知道这事，也知道阿赤对他的情意。
“那南宫这么做，算不算是利用了阿赤对自己的感情？”林菲有些闹不清楚：“不多，应该说是阿赤利用了月亮的躯壳。”
“也不对。”林菲掰着手指，陷入沉思。
“不存在利用，都是真心的付出。”
林菲抬头去看梁肖宇，这个男人总给她一种历尽沧桑又盼而不得的感觉。
“是吗？”她有些糊涂，脑子也跟着烧起来，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
迷糊间，听耳畔传来一声温柔：“你醉了，这酒虽可以喝，我却没说，它不会醉。”
紧跟着，身子一软，林菲感觉自己跌入一个温凉的怀抱。
“我带你去休息。”梁肖宇看着怀中的可人儿，俯在她耳边呢喃，轻轻将唇靠近她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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