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玉秀拉开门,
看到来人,怔了下,双眼划过一丝恨意。
但,
很快,又释然了,不过语气却是极为冷淡:
“找小傅?”
“是。”苏俏揪着衣襟很紧张,
一只手还提着一个小袋子,看着眼前冰冷的脸,有点畏惧。
“进来吧!”
虽然贾玉秀憎恨贾玉珍剥夺了自己的人生。
但苏俏并没有参与。
她还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计较,不过,她并不喜欢贾玉珍的孩子。
当然包括苏俏。
歹竹能生好笋吗?
出于基本的礼貌,她还是将苏俏迎进了院子,然后就进了屋子。
此时,
出屋的傅秋语,一眼就看到了院中小心谨慎的苏俏,
她上前迎了一步,招呼苏俏坐在院中的小凳子上问:
“有事吗?”
苏俏摇摇头,
想到什么。
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三个荷包,递给傅秋语:“送你。”
“你绣的?”
“嗯。”苏俏小心的点点头,头垂的很低。
傅秋语拿过桌上的荷包,浅粉色,绣工极好。
荷包呈云朵状,
正面绣着蓝色的字——平安,
背面,绣着一个红色的字——福。
上有坠饰,
下面有穗头,和流苏。
如果再添一些细碎的玛瑙珠,或东陵玉珠做装饰,这荷包会显的更好看,更上档次。
不过,
现在,即便没有那些珠子装饰。
这个荷包用五彩线做的已经非常好了。
傅秋语爱不释手,在掌心里翻来覆去的看着这个云朵状的荷包。
看到傅秋语喜欢这个荷包,苏俏松了口气。
她从包里掏出一叠钱,皱巴巴的,有一毛,还有两毛,甚至还有几分,她放在桌上,又细细数了一遍说:
“小傅校长,还你钱。”
收了荷包,傅秋语看了眼苏俏。
苏俏顶着一双黑眼圈,估计没少熬夜缝制这三个荷包吧。
傅秋语把钱一推:
“这是买消息的钱。不是我借你的。”
苏俏向前推了推,又从口袋掏出了大约五六块钱,说:
“你看,我还有五、六块钱。”
“我知道那天是你接济了我,不然我那几天是真的没法过了。”
“我没有上几个工,年前没有分到粮食。”
“我当时身上只有两分钱了,多亏你的钱救了我的燃眉之急。”
她小声说着,声音有点颤抖,把五六块钱又装回了口袋,之后双手紧紧抠在一起,。
她知道,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般借的钱,都不能过年。
最好年前就还了人家。
傅秋语抬头,正式的看着苏俏,没想到苏俏还是有点骨气的人。
这一点就好。
比蒋雪强。
“元秀姨,元奶奶,还有你,一人一个荷包,祝你们新年快乐,我走了。”
说完,苏俏低头匆匆就要走。
“等一等。”
傅秋语赶紧起身,从厨房拿油纸包了一个鸡腿,又拿一盒肉罐头塞给苏俏。
“也祝你过年好,祝你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苏俏接过祝福,眼窝里含着泪走了。
过年,他爸没有一封信,一份电报。
她被家里抛弃了。
她只能自力更生了。
这些年,她妈管仓库,没少从纺织厂顺走一些布匹。
干卖出去,能赚钱,但赚的不多。
后来贾玉珍干脆,让苏俏偷偷学绣工,把布缝成一些荷包,书包,小动物,卖出去换钱。
靠着这些年贾玉珍的逼迫,苏俏的手艺是日渐精进,帮贾玉珍卖了不少钱。
现在,她是摸进黑市,凭着过节,赚了一点钱。
明年还是要上工的。
只有节日能卖一点。
不过,
大年初三有庙会,她可以去看看,能不能再卖一点?
这两天,她还得熬夜多缝几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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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荷包进了正屋,
傅秋语把荷包放桌上,对着元奶奶和贾玉秀说:
“苏俏送的,一人一个。我喜欢云朵粉这个,我拿走了,剩下的你们两个挑吧。”
起初,贾玉秀憋着一口气,不想动这个荷包,不过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瞅着这个荷包,绣的还真是好看。
她是真没想到:娇养的苏俏手工竟然这么好!
真是有点意外。
“手工不错。”贾玉秀拿过一个石榴花状的荷包,打量起来。
图案精美,
针线也不错,线脚工整。
是个精细的人做的活儿。
傅秋语一笑:
“手工真心不错,秀姨,你能绣不?”
贾玉秀撇了嘴,扔下手中的荷包:
“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孩子抢一口饭!”
“歹竹出了一颗好笋,没长歪,真难得啊!”
元奶奶拄着拐棍儿适时的插了一句。
苏俏心思玲珑,但不是歹毒之人。
窗外,
北风又起来了。
刮的窗棂呼啦作响。
傅秋语皱眉看了眼窗外,陆明川怎么还不回来?
不是说好今天回来吗?
怎么还不回来?
正说着,
大门被拍响了。
傅秋语噌的跳下炕,冲出了屋子。
拉开大门,一眼就看到行色匆匆的陆明川,他手中提着一个包袱。
声音沙哑着:
“阿傅,我回来晚了。”
“刚好。”
她笑着,拽着他的胳膊进了屋子。
鼻息间涌动着他身上那股浓浓的松木香。
清冽苍桑沉郁。
还携了一丝疲惫。
“元奶奶,秀姨可以开饭了。”
接着,她挑开帘拢,就把陆明川迎进了暖和的屋子。
他扭头看了眼院子里的柴火已安然的放进了柴房,遂放心的点点头:
“今天晚上不知道有没有雪。”
“嗯。我们把柴火都收进柴房了。”
“如果没了,我就去你那里搬!”
“嗯。”他伸手刮过她俏丽秀挺的小鼻子。
进了屋子,
寒气涌进屋里,
屋里烧了大炕,非常暖和,一股水汽萦绕在玻璃上,形在一层薄薄的水雾。
元奶奶家的窗子是玻璃的。
以前元奶奶家生活富足,是地,主,家的小姐。
之前有的玻璃被砸了,但是有窟窿的地方,让她们用报纸给糊上了。
陆明川脱了军大衣,去外屋的水盆里洗了手,脸,然后把包袱拉开,从里面拿出三条围巾。
粉的,
黄色的,
还有棕色的。
傅秋语笑嘻嘻的看着炕上的围巾,哟,还是羊毛的,挺不错。
估计又是让别人捎的货。
这边是没有这样的品色。
她拿了粉色的围在脖子上,衬的小脸蛋更粉嫩更俏了。
看得陆明川眼底直冒火星子。
而贾玉秀则围了黄色的围脖,也很高兴,显得她很洋气。
元奶奶自觉的把最后一个搭在脖子,还绕了一个圈说:
“哎,明川呐,少花点钱吧,你还是留着钱娶你媳妇吧!”
“没有钱,可娶不走。”
陆明川一笑:“放心,我不会让小傅缺钱花。”
哼,
她才不信,是小傅不缺他钱花吧。
贾玉秀笑着说:“谢谢明川!”
今天晚上,
傅秋语和贾玉秀一起准备了十道菜,象征着,十全十美,年年有余。
红焖肘子,
玉米排骨,
爆炒梭子蟹
红烧肉,
白灼虾,
炸带鱼,
清蒸鲈鱼,
木耳海带丝,
凉拌小黄瓜,
陶罐叫花鸡,
今年的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
看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享受着这屋里温暖的气息。
陆明川头一次,觉得年不是那么难过了。
以前,过年他回到家,哪儿哪儿都是凉的,和他的心一样。
而这里却不一样。
哪儿哪儿都是暖和和的。
他胸口也不凉了。
一切,都因为阿傅才有了改变。
吃完年夜饭,
陆明川低声告诉傅秋语:
“年后,我要去县里钢厂上班。”
但他凝重的眼神儿告诉傅秋语,可能他又有新任务了!
而且新任务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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