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夜晚渐渐过去。
程寂躺下休息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在梦中,程寂还在漫无目的地开着那小三轮,在他身后的黑暗中,他隐约听到那保安的声音,似乎在对着他大发雷霆。
但字句早已听不真切,单单留下那凶狠的语气。
梦里的他懒得与那刻薄的保安对话,只是再度提速车辆,想要尽快离开这片无尽的土地。
谁知,他开着开着,居然来到了那所谓的正门前。
他亲眼看见,一个白衣女人就这么跟在气呼呼的保安身后,一路跟随着他进了不大的保安亭。
临进门前,她望了程寂一眼,那眼睛,无比地熟悉,好像似曾相识。
不,他一定在哪见过。
但梦里的他就是想不起来。
保安亭的门关上了,场面异常的安静,他脚下的三轮车也就这么驻了车。
可没等几秒,保安亭的玻璃上嘭地炸出了一朵血花......
“呼——”
程寂猛地惊醒,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他晚上睡觉的地方,是距离工作站点不到1公里的青年公寓。
一层楼七八间房间是由两户人家的住房改成的,中间敲掉了不少墙壁,强行打造出一条贯穿东西的通道,通道两侧,则是各种由厨房、餐厅、客厅改成的房间。
程寂的房间并不大,二十平不到,打开门就是衣柜,敞开的门板甚至会堵住走进房间的过道。他必须贴着墙先关上门,才能往房间里走。
真是鸡肋的设计。
也就是这种地方,这钱锦涛似乎就住了快三年,墙上的日历从旧到新挂了整整三本,每页都有他圈圈点点的痕迹。
程寂看了一下桌上的闹钟,甚至不到七点,可无奈的是,他在这烦心的情绪中着实无法安稳入眠。
哪怕他不知道空闲的时间应该做点什么,但一味地躺着又让他心头焦虑。
与其如此消磨着,程寂干脆起身准备开工。
他在房间外公共的卫生间做了简单的洗漱,随后换了一身干净的工作服,前往站点取他的三轮车。
此时,快递站点里人并不多,几乎都是早班的人,程寂完成打卡签到后,手机里就开始陆陆续续弹出了历史的客户下单记录。
按照任务要求,他需要针对记录上的地址上门揽件。
为此,他点开了第一条记录。
谁知,入目的第一眼就是:
腾达小区!
“好一个阴魂不散的地方,我算是死磕上了。”
程寂算是想明白了,受愿境影响,他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要围绕这个区域工作。
这是一条不明说的规则。
但这也提醒了程寂一件事:
寄送快递的行为不是这次任务的绝对重点,腾达小区才是第一位。
毕竟,假如寄送的行为是重点的话,完全可以给程寂安排各种各样的地址,去公墓也好,去废弃大楼也罢,有大把的阴间地址可选,没必要死磕着这个城郊小区不放。
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程寂断定,腾达小区的优先级是在寄送机制之前的,换句话说,很有可能寄送东西的行为,就是在为小区背后隐藏的秘密而服务。
“哟,你也去腾达小区啊,一起啊。”一个快递员凑了过来,晃了晃手机屏,他正好也接到同一个地方的揽件订单。
“好。”程寂没有拒绝,他正好缺一个带路的,他可不想再重蹈昨晚的覆辙。
于是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站点,从一条程寂从未走过的大路径直开到了腾达小区,总用时甚至还不到一个钟头。
这才是正确的道路......程寂喃喃着,望见了梦中出现的保安亭,除了部分细节不一样,其余的似乎都能对上,他不由得心中诽腹:“也不知白天会不会出现幻觉,让另一座神龛来代替保安亭。”
有了这个念头,程寂下意识地远离了几步。
“走吧,白天我们也可以随便进的。”同为快递员的同事见程寂小心翼翼的举动,还以为程寂是第一次来,毕竟做这一行,怕的就是和保安起冲突,甚至结仇。但凡碰上了,内向点的快递员怕是一辈子都不想跟保安再打交道了。
奇怪的是,当程寂二人在保安亭外磨蹭时,原本唠唠叨叨的中年保安却并没有出来。
程寂朝着保安亭里望了一眼,根本没有人在岗,整个保安亭内部灰蒙蒙的,像是沾了一层污渍,因受潮而褶皱的衣服就这么丢在桌子上,而在衣服下边......
则是一包印着白色菊花的香烟。
“这人又去哪里浪了。”
只听同事嘴上嘀咕着,竟大着胆子推开窗,熟稔地伸手进去按门禁的按钮。
很快,门就开了。
同事得意地朝着程寂挑眉,随后道了个别,自顾自地往小区的另一头跑去,独留下程寂一个人在门口张望。
不得不说,白天的小区相较于夜晚热闹了很多,哪怕有不少人驱车外出,小区公园里还是围满了人,健身、下棋等等,多是中老年人为主。
程寂走在公园里,显眼的着装总是会惹来其他人的侧目。
所谓人多了,阳气就足了,程寂在人群中穿行,胆子也不禁大了不少。
也就是在这个观赏过程中,程寂隐隐察觉出了一丝异样:他总觉得,白天的腾达小区和昨晚的小区有所差别。
虽说总体上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但在那些不易发现的细枝末节处,好似暗藏了什么。
他没法说出问题在哪,就像是某种现实里的“找不同”。
左弯右绕之下,程寂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昨晚的驿站前,驿站的门洞开着,但门口居然没有了标牌,不少其他品牌的快件堆放在里头的货架上,由一个老太太在照看。
不过,说是照看,其实老太太只是傻愣愣地坐着,驿站里任人进出,她也无动于衷。
有个过路的居民对程寂说:“要放东西就放货架上,老人不会收钱的,前些日子老人受了刺激,已经疯了。”
“那她和一号楼四楼的住户是什么关系,我记得驿站是1404的住户开的吧?”程寂本想追问,可话音刚落,对方就讶异地瞥了他一眼,像是逃避什么东西似的飞快溜走了。
程寂想不通原因,他看向老太太的身后,驿站的最深处确实摆着青年所说的大铁柜,表面上了一层红褐色的绣,远远望去,就像是从箱子里正溢出血来。
他不禁抬头往上仰望,却突然发现,四层的两户人家都没安装玻璃,透过窗口可以看到混凝土的天花板,分明是没人居住的。
这是怎么回事?
程寂细细思索回味,霎时间想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1404......
按道理说,每层就只有两户,01和02结尾,哪来的04?
而且,他派送了那么多快件,确实只有白衣青年那一户是独特的4号结尾。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程寂喃喃着,瞪大了双眼,回忆到了保安衣服下的那盒奇怪的祭祀用的纸烟,那难道就是昨晚青年塞给他的烟吗?
真是疯了,一切都是假的。
那对方所说的话,究竟该信任几分呢?
自己昨晚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难道就这么被无情扑灭?
“整个事件都太扑朔了。”程寂感慨道,这繁琐程度远远不是两年前的事所能匹敌的。
“在看什么呢?”
突然,程寂的注意力被一个胸口挂着工作牌,手上拿着录像机的眼镜男打断。
“啊,没什么,我刚来没多久,在熟悉小区环境,顺便看看几个常来的客户的住址。”程寂胡诌道。
“呵呵,我还以为你也对这栋楼的老案件感兴趣呢。”眼镜男笑着,调了调录像机的设置,“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都市快报探秘板块的记者洪启迪,专门探查百姓不曾听闻的都市异闻。”
“啊,你好......”程寂注意到,在他打量对方时,对方也在观察他的反应,“我报纸看得不多。”
“哦,这个很正常,圈子小嘛。我本想着,你若是常在这里派件,没准当年的事会知道点额外的秘辛。”洪启迪神神秘秘地从钱包夹层里取出了几张照片,那是一摞摞旧报纸,正中间的一张印着:快递员推搡四岁孩子下楼致死。
再往下看,这案发地就是在这个小区,这幢楼!
还正好是四楼那户。
起初,程寂还感觉奇怪,但他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洪启迪为什么会找上他:“这个叫洪启迪的记者可能以为我接的是报纸中这个快递员的班,亦或者在同一个站点里,多少可能听闻过这名快递员的事件。”
可他注定要让洪启迪失望了。
洪启迪给程寂的线索中,唯一能引发程寂联想的,就是“快递员”这个字眼,这不禁让他想到昨晚的白衣青年,对方自称辞掉了快递员的工作。
“会不会那名白衣青年,就是当年推搡孩子下楼的快递员呢?不,那出现的不应该是孩子的鬼魂吗?为什么在这栋楼里,反而是他变成了鬼?”程寂思忖着,解不开这个疑问。
见程寂一时皱着眉头,一直观望着的洪启迪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然后从程寂手中取走了照片。
“看来你不太清楚。”洪启迪有些遗憾地说道。
“不好意思,帮不上你。”程寂挠了挠头。
“没关系的,你若是方便的话也帮我在你们同事间问问情况呗?保证不亏待你,有稿酬的。”洪启迪把一份报纸递给程寂,指了指底端的征稿说明。
程寂愣了愣,有些敷衍地点点头:“哦哦,好的。”
见程寂没有更多的反应,洪启迪的眼眸闪了闪,随后指了指住宅内:“行了,不说了,我先去当年的现场拍个录像,到时候刊登时还能剪辑进去,做个时间上的对照。”
“您自便。”
程寂礼貌地摆手告别,虽然他也想返回四楼看看情况,但他并不想与此人同路。
目送着洪启迪走进居民楼,程寂收回目光,这才仔细地查看他需要揽收的详细地址。
却见手机底端显示着几个数字:
3401。
这不是昨晚派送快件的第一户人家吗?
就是那个养猫的男子!
他还活着?
【作者题外话】:忘记设置定时发布了,我说怎么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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