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躺在床铺上闭目养神的程寂猛地睁开了眼睛。
吴丰死亡的播报声在他的脑海里来回回荡,他扫了一眼周边安然躺在床上的孩子们,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而是翻了个身,侧躺着望着脏兮兮的地面。
斑驳的脚印配合着潮湿且闪着微光的瓷砖,一如他不解的内心:“吴丰不是被检举而死的,那么,只能是触发了厉鬼的杀戮规则才对。”
可是,在回到孩子们的大通铺宿舍后,顶多间隔一两个房间,双方甚至在不久前还意外撞见过面。他知道,过路的吴丰偷偷记住了自己和蔡永旺的床位,但仅仅就是这样,吴丰就在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死了?
难道厉鬼杀人还有什么隐藏的规则,和住宿的行为有关?
这是程寂就手头的状况思索得出的结果,但具体要怎么往下挖掘,就得靠实际的行动了。
呼——
在程寂做着找机会下床的打算之前,一阵阴冷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吹开了宿舍的门,仅仅是一个狭小的缝隙,却将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传遍宿舍的每一个角落。
程寂用眼角余光看到,在同一时间里,近乎有七八个床铺上的人动了动,有的踢踏几下被子,有的则是蒙头盖上,若非是这意外的动静惊醒了浅度睡眠的他们,那么他们大概率是收到死亡通报后惴惴不安的扮演者。
程寂也跟着翻了个身,目光直直地望向门口的方向,在他和大门之间,此时还隔着好几个床位,几个孩子闭着眼沉睡着,嘴上不时动了动,似在梦呓。而就是在这平静的时刻,伴随着席卷的冷风一起出现的,是最靠近门边那个孩子的被褥。
此时此刻,它正慢慢地鼓起,一如程寂进入愿境时所看到的那样。
被褥有着上下波动的起伏,忽高忽低,呈现着隐约的蠕动轮廓,仔细看着就能想象得到画面: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生物,正纵向穿过一个熟睡的孩子,从他身上轻飘飘地爬过。而孩子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睡容十分香甜,哪怕被子已经从内侧被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液染得通红。
那神秘的存在始终保持着这个行进模式,一连穿过了好几个孩子,直奔着程寂的方向而来。
程寂始终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它隐藏得很好,唯独显露出来的,是接近程寂的未知执念。
沙沙——
宿舍里越来越安静,原本还零星能传出一点动静的房间,此时就像是完全静止了一样,一点杂音都没有剩下,仿佛周围只剩下了程寂一个人。
嘎吱嘎吱——
那是重物踩踏过床板的细微声响,程寂的目光向着距离最近的床铺看去,对方的被褥也开始了起伏,若是再放任下去,接下来轮到的就是他自己了。
鼓起来的条形轮廓越过床铺,一点点地靠近被子的边缘,将它翘起来一个黑洞洞的缺口。随后,如同是蜗牛的触角,两颗连着神经的眼球就这么从中探了出来,布满血丝的表面直勾勾地盯着程寂。
这一刻,程寂仿佛坠进了冰窟。
好在他的身体还能活动,简单盘算后,他发现双方之间的距离大约一米不到,假若自己向后翻滚,相对的距离甚至能更远一些。不管厉鬼是否会用极快的速度发起袭击,他都能凭借着手头的物品做出一定的抵抗。
而就在程寂高度警惕的时候,异状再一次扩大,吴丰看到的那张恐怖的鬼脸渐渐地在被褥底下浮现,红白相间的神经一路蔓延进含着血的眼眶之中。
而当注视着这张恐怖的鬼脸的时候,程寂仿佛能够读懂这张脸上所流露而出的表情,那是一种源自憎恶与仇恨的激动与欣喜,就像是追逐着伤害过自己的猎人直至对方放下防备、处在最薄弱、最容易得手的状态之下。
这种情绪说来虽然繁琐,但刹那间的怨毒是不需要再多的言语去描述修饰的。
不能再等了!程寂迅速地翻身下床,他不相信其他的扮演者在场的话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种厉鬼入侵的情况发生。
谁都不确定,在造成一个人死亡的杀戮事件后是否还会继续朝着下一个人延续下去。
而且,在这种生死只在一瞬间的关键时机,大家都是来不及多想的,只能依靠着本能的反应,保障自己的安全,是每个人在必要抉择中所参考的第一位。
程寂也并没有想自己独身一人对抗厉鬼的打算,既然袭击已经开始,不如将影响面扩大,把周围潜在的扮演者一齐拉下水。这样至少比他既耗费道具拼命,最后沦落到被其他扮演者检举要好,既然都是亏损,自然是要往最小化的趋势去引导。
但引导的机理又是什么呢?
在大家最容易形成猜忌的环境下,厉鬼的袭击确实很容易与扮演者的活动相绑定,但是不论是剧情人物还是扮演者,只要还是正常人的思维,没有被厉鬼的力量所劫持,那么在看到不可思议的灵异侧存在时,几乎所有人的下意识反应就是大声求救。
程寂就是这么做的,他故作惊恐的大叫着,把自己的行为表现得更加狼狈一些,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其中穿插着许多并无必要的动作。
他要的,就是让大家知道,自己作为收养仪式的生还者,现在正在遭受厉鬼的袭击。再结合起吴丰不明原因的死,让其他人从猜测程寂是否是扮演者的重心转移到收养仪式的生还是否是触发厉鬼袭击的源头上来。
毕竟,在一场不明真相的神秘仪式之后,相关参与者迎来团灭也是愿境中较为常见的戏码。
奇怪的是,正当程寂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时,现场依旧沉静得吓人,还是没有人起身。
巨大的谜团在程寂的脑海里浮现,这种古怪的违和感,使得他下意识地醒悟到自己并不是在正常的环境之下,有可能,他就处在一个静止的时间里。
环视周围,原本睡相各异的孩子们此刻就像是僵直的死尸,一动不动,厚重的被子也不如寻常那样盖在胸前,而是蒙头盖过了脑袋,像是覆上了一层裹尸布。被子下,孩子们的身体似乎膨胀了起来,带动着被褥高高隆起,坟冢一般在并排成线的床榻上分布。
程寂寻找帮手的计划破产了,但值得庆幸的是,此刻的他不需要再担心其他扮演者的视线究竟聚焦于何处了。
“对了,蔡永旺呢?”程寂一步步后退,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和自己相关联的厉鬼。他望向对方的床铺,上方空荡荡的,要不是他确定眼前的厉鬼长相陌生,他甚至怀疑蔡永旺已经达成了某个杀戮条件,准备反噬他这个“生死与共”的同伴。
嘻嘻——诡异的笑声再度传出,语气中并不能听出对方奸计得逞的窃喜,反而更像是一种悲伤苦笑的情绪。
那神秘的身影就这么从被褥里“流淌”了出来。
程寂能用他的双眼保证,用“流淌”这个词绝对恰当。在他的眼前,那脸上耷拉着两颗眼球的类人生物,下半身完全是一团介于固体与液体之间的存在。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如同黑褐色的烂泥,但每一次朝前行进,表面都会形成干涸的肉体纹路,像是有着肌肉的爆发力。
以静制动显然已经于事无补了,他现在能尝试的,就是离开这片区域,在更广阔的范围里寻找求生的变数。
说干就干,程寂掉头就往门口跑去,而他的行动也正式触怒了厉鬼的玩弄心态。
数不尽的宿舍杂物在分秒之间就朝着程寂的后脑勺招呼过来,在地面上劈里啪啦地散落着,起初还是一些随处可见的玩具或是日用品,可再到后来,危险程度就大幅提高,被削尖的凳子腿、刀片一般锋利的镜子碎片等等。
程寂并不知道那厉鬼是怎么在极短的时间里拿到甚至制作出这么多投掷物的,但他也没有分神思考的打算,只是拼了命一样冲向大门,然后重重地将门合上。
笃笃——
大门关上的刹那,两柄明晃晃的伸缩裁纸刀就这么钉在了门上,末端微微摇晃着。
“呼——”程寂一路逃,顺着走廊上亮着的灯火笔直前进,他路过一间间宿舍,里头同样安静得没有任何响动,哪怕他已经惊惶到趿拉着拖鞋发出了急促的踩踏声。
这得是什么力量,才能让所有的扮演者都保持“静默”,从而把我孤立在一个死寂的空间里?
没有人为程寂解答,只有他浑身虚汗地止步在一个略显开阔的空地里喘着气。
忽然,一道手电在程寂的脸上晃了晃。
程寂微微用手挡了挡,没有第一时间逃跑,因为他隐约听到,那是一个略显胆怯的声音,在叫着崔毅然的名字。
他朝前走了走,顺着光源的方向慢慢靠近。
那是一个半米多高的草丛,细长的枝叶成簇,将后头的事物遮挡得严严实实。
“谁?”程寂低低地问了一句,可没有人回答,甚至连指示方向的灯光也跟着消逝了。
而在草丛前的土地上,正放着一个染满了血液的诅咒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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