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珍这般情形,朱温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转过头跟徐怀玉、胡真说道:“我与师古他们也分析过,新安守城战的得与失,除了新安城墙高大坚固外,还受到了天气的影响,但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
朱温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竖耳偷听的朱珍继续说道:“最为关键的就是意志,不论是守城县令还是寻常士卒百姓,对守护新安,守护家园有着出奇一致的决心。”
“都头所说甚是,想来这也是黄王为何在攻城后要屠尽满城士卒、民夫百姓的原因,是要瓦解他们的意志,震慑他们的胆略。”胡真说道。
“是啊,当时若非有人在黄王跟前劝言,整个新安怕是都要被屠戮而尽。”想起当日城中到处可见的杀戮,纵使见惯了战场厮杀的徐怀玉也有些不忍的说道。
胡真点头称是。
“既然眼下渑池县城选择了与新安县城一样的做法,但是他们能够坚守多久却是不知道。”朱温说道。
诸人皆是沉默不语,战争本就是一场豪赌,除了有万全准备绝对的实力外,其他的则受很多因素的影响,是非成败不到最后一刻事很难揭晓的。
朱温脸色有些深重:“当然这非我们能够决定的,我们当下就面临着一个重要的问题是行军途中粮草的供应,从洛阳始发前,帅帐虽然也进行调拨了一些,但那都是依据正常的行军速度来计划的,能够堪堪支撑到我们到潼关城下。”
“可是如今情况却是又发生了变化,大军在新安县城迟滞了接近两天时间,如今在渑池城下看来又要耽误些许时间,因此军中粮草供应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这寒冬腊月天气恶劣,兄弟们本就疲惫不堪微有怨言,若是再因为粮草补给的原因,使得兄弟们吃不饱穿不暖,上了战场又怎能有士气去攻城掠寨呢。”朱温目视众人缓缓说道。
朱温所言,乃是当下义军中普遍存在的问题,哪怕是黄巢都对这些困难估摸不足,因此使得后勤准备难以言齿。
不过也是,平素战争中黄巢义军都是流动作战,攻下一地,抢掠一地,然后可以稍缓一口气,哪有什么妥当准备。
“都头,都怪我没有准备好。”见朱温如此说,胡真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的接话道。
“怪你?为何怪你?”朱温一愣然后笑着说道。
见胡真面色不佳,朱温就又安慰道:“眼下其他军队怕是已经有些问题发生,而我军当下还可,若非你在新安城寻得了一些物资,怕是我们会更难吧。”
“都头所说甚是。”徐怀玉说道,“新安战后,柴存军伤亡颇大,目前都没有对阵亡、受伤士卒进行有效的安置,已经颇得怨言,我们现在尚好,在诸路大军中相当不错,这都多亏了胡真的准备。”
朱温、徐怀玉的安慰倒是让胡真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说:“这都是都头未雨绸缪,提前安排的好。”
“哈哈。”朱温笑了起来,“我安排的再好,没有人去执行,怕是也不起作用。”
“哼,”朱珍突然哼声道,“都是兄弟,你夸我,我夸你,有何意思。”
“闭上你的嘴。”几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见大家都是瞪着自己,朱珍识趣的歪过头去不再说话。
朱温、胡真、徐怀玉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对于眼前情势,对于后面结果等等一些问题。
但是没有人提起若是这次让他们进攻渑池会怎么办,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次西进潼关,黄巢可是让他的中军大将军赵璋一力负责,而左军、右军则是服从帅帐军令从旁协助。
对于这种安排,虽然大家有些怨言,但左军、右军两位大将军都没有多说什么,他们这些基层低级武将也就是发发牢骚,还能说什么。
......
午时,义军在距离渑池不到十里的地方又开始了安营扎寨。
黄巢帅帐。
黄巢一脸铁青的坐在中间主位上,杀气腾腾的看着两侧坐着的高级将领。
黄巢内心十分生气,兴高采烈的从东都洛阳出兵,准备直奔长安,寻那把充满魔力的椅子坐上去,想到触手可及的权势,黄巢一刻也等不及了。
可是事与愿违,现实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然后第二巴掌就又要来了。
他没有想到连大唐朝廷的东都洛阳都屈服于义军的威势之下,聪明的选择了投降,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局面,多好,可是总有不长眼的人突然冒出来给你一击。
区区蕞尔小城新安选择不投降,负隅顽抗到底,更让黄巢生气的是这么一个小城,威名震天下的义军竟然攻了一天才拿下,这让黄巢心中着实憋了一口恶气。
因此才在攻占新安后选择屠杀来震慑他人。
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如此这般竟然还有人选择抵抗,渑池就是第二个新安。
一而再,再而三的抵抗让原本心情舒畅的黄巢内心怒气满满。
“大家都说说眼下怎么办?”安抚住内心的怒气后,黄巢面无表情的看着麾下的几位大将军问道。
左军大将军尚让、右军大将军孟楷两人在悄无声息间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皆是将目光投向了一侧的中军大将军赵璋。
此次西进先锋乃是由赵璋所领中军,因此他才最有发言权。
赵璋阴沉着脸,对尚让、孟楷递过来的眼神选择了无视。
见一时无人说话,黄巢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愠怒的说道:“怎么,这会儿都不说话了?在洛阳城诸位不是感觉挺好的吗?一个个身先士卒的,如今反倒不说话了。”
黄巢所说身先士卒并非战场之上冲锋陷阵,而是在洛阳城中沉迷于温柔乡。
“难道我义军都是一些酒囊饭袋之徒吗?一个个区区渑池小城就吓破了众人的胆子?若是如此的话,长安你们也别去了,就此解散回去搂着娘们睡觉吧。”黄巢声色内荏的说道。
黄巢此言说的赵璋坐立难安,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黄巢的目光时不时的投向他,但是没有办法,毕竟他是此次西进先锋军统帅,犹豫再三说道:“回黄王的话,既然有人不识抬举,与我义军为敌,那就打,打到他们害怕为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选择了来争这份军功,即使遇到再大的难题也要迎难而上。
赵璋内心十分郁闷:这次帅帐会议后,一定要好好敲打一番麾下诸多将领,平素懒散惯了,若是遇到战事不能够拉出来就打,那还要他们如何?
就如这次新安攻城战,赵璋将这难得的表现机会给了重用的柴存,却是没有想到柴存也是个扶不起的烂泥,手中握有充足的兵力,却是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将新安城拿下,让他在黄巢跟前丢了脸面。
若非看在柴存忠心耿耿,又识趣的拿出了私藏的珠宝献给自己后,赵璋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而今渑池再次选择了抵抗,那么攻城战就避免不了,可是赵璋却是陷入了为难之中,这次该选择让谁前去攻城呢?新安一战,麾下最能战的柴存所部伤亡惨重,战斗力降到了极致,若是选择他人,是否能够按照预期,顺利的将渑池攻下,不然怕是在黄巢跟前无法交待。
“好,既然赵大将军如此说,我就不愿再多说什么,攻占渑池那就交给你了,但愿不要像上次那般拖拖拉拉。”黄巢见赵璋应了他的话就说道。
“末将遵命。”
赵璋站起来后杀气腾腾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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