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阴雨。
对此时的黄巢来说,时下大齐的情况已经有些糟糕,不,应该是糟糕透顶。
被黄巢依为心腹的宰相赵璋死了,至今还没有一个说法。
这无异于就是砍了黄巢一臂,却又无处发泄至痛之感。
长安城的西面此刻遭受到严峻的考验,大唐的忠臣,皇帝李儇任命的京城四面行营都统开始行使权力,已经召集数万兵马准备对抗大齐。
当黄巢还在愤怒,在想对策时,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从东面传了过来。
忠武军监军使杨复光在忠武军节度使周岌的默认下,领兵三千出镇邓州,牢牢的把握住了这一重要关口。
邓州控扼荆襄之地,乃是长安城东南面的重要城镇。
关键的是杨复光停留在邓州开始了整兵,其意很是明显,意欲从东面攻打长安。
东西夹击。
这就让人有些难受了。
......
“军使。”两日未见的徐怀玉突然出现在朱温跟前说道。
“哦,是怀玉啊。”朱温微微愣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这两天日子着实难过。
虽然朝廷对如何处置当下的事情还没有拿出一个肯定的意见来,朱温可是在军中反复思量应对之策。
大战不可避免,但即使要战,也要做好万全准备。
是被动迎敌还是主动进攻,这都是不一样的。
朱温忍耐再三,克制住了自己要去长安城寻尚让的想法。
朱温知道,此时的尚让怕也是坐立难安。
“军使,刚从城中传来消息说东面也有异动。”徐怀玉沉声说道。
朱温又愣了一下问道:“东面?”
“正是。”徐怀玉走到地图前,指着邓州说道,“就是这里。忠武军监军使杨复光组织了一部兵马已经在邓州备战。”
朱温眉头微皱,伸手在地图上扫了一遍说道:“看来情况愈发的不妙。”
徐怀玉点了点头。
这还只是开始。
朱温担忧一旦西面的郑畋与东面的杨复光形成合力,再而就是大唐皇帝李儇在成都再召集其他人马,那时四面合围长安,他们怕是插翅难逃。
于是,没做犹豫的朱温便让人寻来朱珍、庞师古等人过来一起商讨军事。
“情况就是这般,对我是越来越不利。”朱温在与众人讲过后说道。
“他们怎么会突然联合起来了呢?”朱珍诧异的问道。
朱温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他们怕是早就有所联络,先前只是没有达成一致。而今时机成熟,自然就开始发动。”
“谢参谋如何看待此事?”朱温说了半句话后就征询的看着谢瞳问道。
谢瞳沉吟片刻说道:“的确如军使所言,时下对我是愈加不利。郑畋在朝中素有威名,后来虽然只是出镇凤翔一地,但他仍旧是没有闲着。我听闻这几年来郑畋将凤翔治理的井井有条,颇得民心。”
“你说这做甚?”朱珍又问道。
谢瞳看了一眼朱珍说道:“朱指挥,莫急。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有我们了解了郑畋这个人,才能对症下药,去分析他此次行动的决心如何。只有如此,我们才能采用恰当的做法来应对这次危险。”
“那依你这么说,难道郑畋此举还能有假不成?”朱珍又问道。
谢瞳倒是摇了摇头否定道:“这次不会是假的。但即使如此,我们也需知道他决心到底如何,是准备直接攻破长安,收复长安,还只是单纯的想与我一战,消灭我们的有生力量。”
“郑畋有那么傻吗?既然目前他已经组织了这么多的人马,为何不一鼓作气直接杀入长安?”朱珍继续问道。
“朱指挥此问甚是有道理,若是可能的话郑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他们此次毕竟还是以联军的方式来作战。”
“郑畋能够确保他的凤翔军上下一心,但他能够保证那些朔方军、泾原军、神策军、博野军也是能够完全听从他的军令吗?”
“何况,郑畋对他的凤翔军能掌握多少都是个问题。”
谢瞳对朱珍的疑惑一一解释道。
当然这不仅仅是朱珍一人的疑惑,也是大家的疑问。
朱珍沉思片刻说道:“那按照谢参谋所言,这次联军也只是徒有其名,至于到底如何,也是未知?”
谢瞳看了一眼朱温继续说道:“是有这个可能,但我们决不能小觑他们。”
这时朱温站起来说道:“的确。联军间也是匆忙联合,并不能做到绝对的同进同退。但我们也不能忽视他们这次的决心。”
“有时候战力的强弱并不是单纯的看这支军队的组成,关键还要看他们的作战意志,想必这一点大家心中应该都是清楚的。”
众人都点头附和朱温的说法。
毕竟,永宁军就是这般。
他们之所以能够在战场上百战百胜,很大程度上就是依赖将校上下一心,全军作战意志高昂,这才使得他们能够以弱克强,能够多次斩获胜利。
就如前段时间与夏绥军的战斗一般。虽然夏绥军的战力也是一般,但是胜在人多。即使如此,当他们面对朱温的永宁军时也是遭到了一边倒的屠杀。
所以当时的永宁军能够仅仅凭借三千人就快速取胜,除了日常的练兵备战起了很大的作用,关键的还是作战意志。
“那依军使来看,当下我们又该怎么做?”庞师古问道。
刚听到郑畋起兵准备进攻长安时,朱温也是慌张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此时的他没有理由去担忧害怕即将到来的战事。毕竟此时的朱温麾下可是足足掌握了六千众的军队。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这时候就是检验这支军队真正强弱的时候。
故而现在的朱温一脸坦然的坐在这里与大家商讨着当下的局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其实,朱温内心还能保持如此安定是因为,此刻的他虽是一军之将,但并无太大的决断权。
至于如何迎战郑畋的联军,不是朱温忧虑的事情。他只需要听命从事即可,真正需要作出战略决断的还是当今的大齐圣上黄巢。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下就是这个情况。
......
长安城。
大明宫含元殿。
朱温偏立一隅静静的看着殿堂之上的黄巢。
这是朱温两月来第一次见识到大齐皇帝。
说来也可笑,为他创造这个机会的还是他们的对手大唐凤翔节度使郑畋。
郑畋在收拢了凤翔军、朔方军、泾原军、神策军、博野军后,心中底气十足。于是便向远在成都的皇帝李儇送去了奏疏,言之经过准备,他已决意发兵进攻长安。
同时郑畋也向大唐的其他各路藩镇送去了讨贼书,号召大家一起出兵勤王,恢复李唐天下。
时下的郑畋是有这个资格的。
而今他可是京城四面行营都统,是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这样做合情合理。更何况郑畋还及时的向皇帝李儇请旨,如此这般使得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名正言顺。
为了确保战事顺利,郑畋穷尽凤翔一地的所有财货,用来犒赏联军。当然这对规模庞大的联军来说是为九牛一毛。也仅仅是调动了大家的兴趣而已。
而真正能够吸引众人,愿意聚在郑畋身边,听从他的将令而准备出兵攻打长安却是因为郑畋给大家了一个承诺。
当然也不能算是承诺,或者说事默许更为准确一些。
毕竟承诺是要说出口的,一旦联军真的占了长安,等郑畋兑现承诺的时候,怕就是他的命丧之时。
所以对于此事,郑畋聪明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这就给了众人无限的想象空间。
劫掠财货,打家劫舍,这便是大唐后期军队攻占一地进行的常规操作。
战前节度使给以小恩小惠,战后则是容许他们胡作非为。这才是镇军愿意跟着节度使出来征战的根本原因。
诚如已经化作冤鬼的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虽然他成功的将泰宁军士卒从兖州带到了汝州,又从汝州逃到了洛阳,再从洛阳到最后的潼关。
他能够如此调动兵马都是因为他每到一地,可都是纵容士卒进行烧杀劫掠,自我补给。
最后却是再无补给,又言而无信舍弃众人,最终落了个客死他乡。
而此时郑畋能够给众人的默许条件就是:收复长安后任其在长安城劫掠。
这个条件可是十分诱人的。
毕竟长安城的繁华举世闻名。在众人看来长安城可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只要他们能够占下长安城,那即将到来的富贵就不可言说。
朱温没有想到这次黄巢召集大齐军臣,商讨对策,会把他也叫来。
这在之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温虽是永宁军军使,但在整个大齐军队的序列中他还是不能排上前列的,因此重要的朝政会议他是没资格参与的。
可能是因为先前朱温成功劝降了诸葛爽投降大齐,才再一次的引起了黄巢的注意,所以这次军政会议也是将他召了过来。
朱温进城后寻了尚让探寻消息。只不过尚让也是不知道其中的真相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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