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她本就是这般性子。
明钰望着姑娘背影,不禁失笑。
两年前第一次在他面前暴露时,自己不就已经猜到了吗?
装作无害兔子的模样,等猎物放下警惕再一击必杀,这便是慕月的狩猎方式。
她在达到目的之前,甚至可以装出一副深爱的模样。
当初面对落少安,不就是如此吗?
即使在小镇的那几日,她有一半的时间都是装的。
一直到那天夜里,终于确定自己找到了爱人。
刚开始的慕月也并不确定明钰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但她还是装出来了这副深爱眼前人的模样。
明钰便信了。
若非是那一夜的试探,他怕会一直以那个身份沉溺下去。
觉得就这样糊涂的过下去,也不为是一件美事。
但经历那次试探之后,虽然他骗过了慕月,但也提醒了明钰。
慕月,智谋并不输与他。
且她并不会因为爱情蒙蔽内心,她也会怀疑,会在相处的时间里用以往的记忆不经意间做出试探。
明钰是绝不可能以那个身份与她长久下去的。
她太敏锐了。
于是明钰选择逃离这个身份。
但他没有想到,因为惧怕被发觉而做出的逃避选择,竟也同时将自己,将“明钰”这个身份被爱上的可能直接绞杀。
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个让人崩溃的事实。
慕月绝不可能爱上明钰。
或者说,不会爱上除了那人以外的任何人。
哪怕是恨上那个人,她也不会再去爱上其他任何一个人。
即使如今对落少安松了口,但爱上落少安的前提不就是要忘了那人吗?
……忘,又谈何容易。
公子望着姑娘撑着伞的背影,一直到她在雨幕中走远,消失了踪迹。
“二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诧异的声音响起,在雨中听得不太清。
明钰回过头看去,是落七。
他身后跟着低着头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的落六。
“我刚刚看到是大嫂扶着你回来的,大嫂呢?”
大嫂……
内心不断回响着这两个字,明钰垂眸,挡住眼底汹涌暗色。
顷刻间睁眼,便又是那一副清风公子模样。
“慕姑娘送到这处后,我便没让她送了。”
“她现在应当是去找少安了。”他笑着开口。
豆大雨滴砸在脸上并不痛,只是有些凉意,雨水顺着脸流进明钰衣领或发间,期间,有滴温热雨水落入了唇间。
有些咸。
有些涩。
“这样啊……那二哥怎么不进去?”
明钰摇头,“我正准备回自己营帐,你们便走过来了。”
落七点了点头,他掀开帘帐将一直不敢抬头视人的落六踹进去,帐内传出重物落体的声音,伴随着落九的痛呼喊叫。
“哪个崽种没长眼睛啊!丢那么大块石头在爷身上!痛死爷了——”
落七一只脚迈了进去,在关上帘帐时,突然回过头看向了明钰。
“二哥。”
“你现在的笑,其实有些难看。”
说完,便将帘帐放下,隔绝了明钰在雨中明暗不清的视线。
明钰扯了扯唇角,随后用手将其抹平。
难看吗……
“阿月!你怎么过来了?”
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寒风打断谈话的落少安皱着眉,正准备开口呵斥时便看到姑娘拿着伞走了进来。
他严肃的神色一变,急忙起身替慕月将伞放在一旁,又解开披风披在身着单薄的姑娘身上,语气轻柔,“这天这般冷,要是着凉了该怎么办?”
扶着人坐在了主位上,又在暖炉中添了几枚木炭。
被突然冒出来的煤烟呛到不断咳嗽的落三:……6
“我方才送伽亚回山里,路过的时候想起这处应当是你的营帐,便进来看看你。”
说话的间隙,慕月手上又被塞了一碗热水。
她想到了方才进来时的严肃气氛,轻声道:“是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没有,我们谈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落少安将毯子盖在慕月腿上,而后若无其事的坐在了她的身旁。
“周围人多,没有位置了,阿月我们两个就挤一挤可以吗?”
“啊……好的。”
落三看了眼桌子两端的空位,又看了眼光是坐一块,还没挨着便已经脸色羞红的将军,颇有些无所适从的抹了把脸。
完了,大哥有了媳妇儿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了。
现在只有自己与二哥还是队伍里的正常人了。
………
“狗皇帝死的有些突然啊……”
落少安将冷却的手炉又换了一个交给慕月,随后提笔,圈住了“月”和“均”字。
“不仅如此,新皇登基后,朝中大臣也突然暴毙于家中,死相不一,并不像是人为。”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落三写下两个字。
“贪”“奸”。
“落二三传过来的消息称,这些人死前,都与锦王白月有过接触。”
“白月?”娇柔声音突然响起,是一直旁听未曾开口的慕月。
她原本靠在落少安肩膀的身子前倾,对着落三的位置,明显极为感兴趣。
落三看到落少安杀人般的目光,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这个地方有些阴森。
“继续说。”青年开口。
“不过那群人死时,每次锦王都与新皇一同在宫内议事。”
“说不定是新皇替白月做了伪证呢?”慕月双手撑着脸,昏昏欲睡的神色听得愈发精神。
落三又看了眼落少安,发现脸更黑了。
虽然没有自己黑。
他深吸一口气,选择了接着慕月话头说下去。
“朝中有些头铁的大臣确实是这样猜的,然后……没活过第二日。”
落少安顺着说了下去,言语间对那群死了的朝臣满是鄙夷不屑之意。
“不过对于百姓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死的都是些奸吏妄臣,酒囊饭袋之辈,除去溜须拍马的功夫上好之外,与废物无异。”
姑娘听着落少安的话,侧过头,茶眸眨了眨,“死了那么多的官员,新皇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那些官员的位置空出来了,如今有人去坐吗?”她连问了两个问题。
“暂时没人坐,不过新皇如今派锦王广招四海贤能,但凡是能得到锦王首肯的,新皇一律分封正五品往上的官职。”
“阿月方才进来时,我们刚好讨论到这个地方。”
说罢,落少安牵过姑娘的手往一处摸去。
慕月感觉自己摸到了质地上好的陵锦。
“这是新皇登基第二天就送来的——”
落少安仿佛含着蜜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接着身后贴上一具滚烫身躯,她的耳朵被一阵热风吹的有些痒。
他俯身在狐狸耳边低语。
“圣旨。”
………
“其实这应当是沾了明钰的光,我与新皇关系属实谈不上好,看到这份圣旨时,我甚至想过会不会是新皇脑子抽风了。”
“毕竟……”
落少安将自己那一道圣旨念给了慕月听,念完又轻声朝着慕月问道,声音有些心虚,“阿月,若是你在小时候被一个人按着剃光了头发,你会原谅他吗?”
慕月正细细摸着圣旨两侧翻飞巨龙图纹,闻眼抬头,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略做思考了一番回答。
“我应当会杀了他。”
她答的极为认真。
“这才是正常反应嘛……这家伙当了皇帝不仅不报复,还给了我这么一大个官,这要是白月当皇帝我拿的都心安理得,但偏偏是这家伙……”
“拿的属实不安。”
“大哥,或许新皇是想以德报怨呢?”
一旁的落三默默插了一句。
“那万一就是想等你回寻安,再借此把你迷晕,准备偷偷剃你头发呢?”
慕月笑眯眯的,同样插了一句。
“这两者,并不冲突嘛~”
………
落三是被落少安赶出来的,他手上还拿着慕月好心给的油纸伞,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雨幕里,黝黑的脸上神情呆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来着?
落三回想着,刚才自己的想法与慕月所说的发生了分歧,后面他们两个就开始讨论谁的想法更合理一点。
没有吵架啊!
只是友好的交流了一番各自的想法。
然后……然后他就被大哥以休息的理由,强制性的赶出了营帐。
这期间自己也没有做什么逾距的行为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落三回了营帐,正准备去问问落七是什么情况,迎面就对上了一张眼泪汪汪鼻青脸肿的大脸。
砰——
好不容易等到三哥回来正准备哭诉落七残暴,想要更换搭档的落六应声倒地。
“这是谁?!”
他听到自己的好三哥这样说道。
落六:……这个家,不要也罢!
“阿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行了,我知道的比落三多多了。”
落少安双手握着姑娘的手,目光可谓真诚至极。
他方才一直在旁观落三与慕月的谈论,一直在找机会插进去,然后发现——
压根插不进去!
最后的最后,终于忍受不住的落少安以天色已晚,该休息的借口提着落三衣领就把人扔出了天光大亮的营帐外。
感受着包裹住自己双手的掌心温烫,慕月垂眸浅笑。
“那少安与我说说锦王吧。”
“他的名字,刚好和老师的相差无几,我有点好奇。”
她捧起落少安的脸,柔声道。
“我很好奇锦王会不会也是与老师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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