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般无奈之下,吴健彰只能抽空了同顺银行账面上的银款,大概有二百三十万两左右,以相对往年高三成的价格一口气包下了来年的大部分茶田,但是他并不会慌张,因为只要来年履约成功,就能赚下一大笔钱。
当然,吴健彰也明白这样一来就会让同顺银行承担风险,毕竟同顺银行的银库里已经没有多少银子,如果有人前来挤兑,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但问题是,吴健彰也恰好发现一点,大部分客户存入银两的目的是为了赚取银行的利息,只要他们还能继续给付利息,那么一般人都不会将银子提取出来,这也意味着只要接下来堵住贷款的口子,那么同顺银行理论上存银只会多不会少。
等到所有一切交易完成后,吴健彰只觉得身子疲乏,出了同顺银行后便叫车夫直接去了清月楼,那里原本是广州的一处风月之地,曾时常来此消遣。
待马车停在了清月楼门前,吴健彰便走了进去,迎面上便来了一位风韵犹存的姨娘,笑盈盈道:“爽官老爷可是有一阵子没有来了,咱们姑娘可是想念得紧,偏巧前些日子来了个扬州的瘦马,听说老爷您的名号,可等着伺候呢。”
要说起吴爽官的名号,在广州风月之地可谓是大名鼎鼎,这些个老鸨平日里也都会将一些好货留给吴健彰,也好卖个好价钱。
吴健彰微微一笑,他倒也是涉历花丛,阅人甚多,道:“那就见见姑娘吧。”
说着话的功夫,二人已经走进了天井里,只听得老鸨一声吆喝,“姑娘们,爽官老爷到咯,还不快快接客.......”
随着老鸨这一声喊,阁楼上的窗子便纷纷打开来,探出来一张张俊俏的脸蛋,往天井中张望,还有女子高声道:“爽官老爷,可曾记得奴家?奴家是阿莲,前些日子伺候老爷喝酒的嘞。”
吴健彰自然不会记得一个青楼女子,他面上倒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答应道:“好好好,过些日子老爷再找你喝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着姨娘上了楼,走到了后厢房的门前,已经有一名女子正候着,容貌绝佳,身段更是如春风细柳,惹得吴健彰心痒痒。
“爽官老爷吉祥,奴叫阿七。”
说完,阿七便上来替吴健彰解开纽扣,脱去了外面的马褂。
吴健彰闻着女子发丝上的香味,倒也没有那般急不可耐,道:“扬州的风月终究与广州不同,倒让人神往.......只是阿七姑娘,你为何会来广州呢?”
阿七脸上浮现出一丝哀怜,道:“世事弄人罢了......”
吴健彰上前握住了阿七的手,道:“无妨,既然来了就是客,若是有什么难处,也不妨跟老爷说说。”
声色场中,向来黄金能买美人心,而这青楼女子谁没个难堪的过去?若是清白世家的女儿,自然不会打小送去做瘦马,而这沦落风尘的女子,也往往都不简单。
不多时,吴健彰与阿七便一同昏昏睡去......
而就在吴健彰犬马声色之际,赵源已经拿着一篇刚刚写好的文章找到了陈俊卿,要求在三天后的《大公报》上刊登出来。
陈俊卿接过文章一看,顿时一愣,只因为这上面的消息实在太过于让人震惊!
同顺银行存银已被调走,据查银库存银不足万两。
“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赵源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我们在同顺银行安插了眼线,这是他提供给我们的消息,据说同顺行将这一笔银子拿去买了茶田.......等到消息曝光出去以后,同顺银行一定会遭受挤兑,到了那个时候《大同报》将会彻底一炮而红!”
陈俊卿在赵源的影响下,也已经弄懂了后世媒体的一些玩法,其中像这种蕴含特别价值的报刊,最容易受到人们的追捧,他们会不断订购接下来的报纸,只为了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我这就去找人安排,正好第三刊还没有印刷,时间还来得及......”
陈俊卿望着手中的文章,脸上却有些担忧,“东家,就是有一点,如果我们刊登了这篇文章,只怕同顺行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无妨,再过几天,广州还有没有同顺行都不好说呢.......”
赵源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神情耐人寻味。
.......
吴健彰似乎已经渐渐迷上了阿七,对方的温柔和体贴使得他逐渐沉沦,这几日竟有些流连忘返的味道,不过他也没有忘记正事,时刻盯着汇丰银行的动作以及茶田那边的情况,以确保将来能够正常交付。
当时间来到三天后,《大同报》第三期新鲜出炉,还没等它所带的油墨香味退散,就被交到了广州城内大大小小的订阅者手中,而这一期的内容也注定让无数人寝食难安。
在广州城,这些能订阅《大同报》的少数人身份往往都不简单,他们当中也有许多人在同顺银行和汇丰银行进行了存款,因此当他们得知同顺行有可能已经没有钱的时候,第一反应几乎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将银子取出来!
一时间,同顺银行的大门前再一次排起了长队,只是与最初情况不同,当时人们都是拿着银子去存款,而现在却成为所有人去取款。
同顺银行掌柜见到这一幕,脑袋上的汗水顿时就淌了下来,他只能安排人一边给客户取款,另一边则是派人紧急通知吴健彰。
同顺银行的库银的确不到万两,也禁不起这些人提取,可是银行又不能拒绝提取,一旦违约那便会将同顺行的招牌给彻底砸掉,而且到了那个情况下,甚至还会引起官司上身。
掌柜一看情况不妙,只能想办法拖延每个人的取款时间,甚至还想了许多理由来延缓这一速度——而这一点也很快被众人看穿,他们越发相信《大公报》上所说的内容,于是接下来的情况就如同雪崩一般,无数大大小小的客户围在了同顺银行的门前,群情汹汹,要求同顺银行给一个说法。
吴健彰还是被人从温香软玉里给叫了起来,当他得知同顺银行遭遇挤兑,顿时眼前一黑腿脚一软,差点又重新跌回了背后——但好在他终究是经过了大风大浪,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开始思考整件事的过程。
“哎,看来是中了圈套了。”
到了这个时候,吴健彰只能承认遭了算计,过去他心里不是没有怀疑,可那些怀疑很快就被大量的利益所打消,直到今日危机爆发以后,他才后知后觉起来。
吴健彰从底层爬到今天这个高度,自然十分聪慧,他很快明白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汇丰银行。只是他有两件事不理解,一是潘家为何会出手帮助汇丰银行,二是怡和洋行的订单到底是真还是假?
只是,他到现在才想清楚,未免有些晚了,局势的发展早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吴健彰根本就没有去同顺银行,因为他手里没有银子,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而到了这个时候,吴健彰只得上门跪求广东巡抚黄恩彤,希望对方能够从中调停双方的斗争。
然而,黄恩彤因为指示吴健彰打压汇丰银行一事,已经进入了耆英的视线中,因此这一段时间来,黄恩彤和傅绳勋也遭到了耆英的打压。
耆英一直认为对付英夷只能徐徐缓图之,说白了就是尽量维持目前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千万不要再在英国人的头上引火,而黄恩彤却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断拱火广东地方士绅,在英国人进入广州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也使得耆英对他早已经心怀不满。
双方明争暗斗的结果自然是黄恩彤全面落入下风,一方面是因为黄恩彤毕竟是巡抚,在朝廷的分量不足以跟耆英对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黄恩彤被抓住了把柄。
于是,吴健彰惊讶的发现,当初还鼓励他好好干的黄大人,竟然选择了闭门谢客,压根就不再见他了。
吴健彰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前去找广东布政使傅绳勋寻求帮助。
傅绳勋倒没有黄恩彤那般不济事,他也抽出了时间见了吴健彰。
吴健彰很快将自己遭遇的情况一一说明,他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这个汇丰银行的背景这么复杂,连潘家都能支使动......小人斗不过他们了,还请傅大人能伸出援手,救同顺行一救啊!”
傅绳勋神情凝重,他抚须道:“听你所言,只需要三百万两银子,就能撑过这道难关?”
“没错,若是没有三百万两,就算只有二百万两也行......同顺行绝非资不抵债,只要那些贷款收回以后,小人顶多也就是亏损个一百万两白银,这笔钱小人还负担得起。”
吴健彰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道:“若是不能度过这道难关,只怕同顺行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傅绳勋却摇了摇头,道:“本官一生清廉,哪有这么多钱给你?至于跟汇丰银行说清,只怕也不见得是好主意,不过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你听不听。”
“只要有办法,在下自然洗耳恭听。”
吴健彰当即凑过去,仔细听了傅绳勋的一番话,顿时有些犹豫,“可是这事要是让人发现,只怕惹出了天大的篓子......”
傅绳勋冷哼一声,道:“无毒不丈夫,你若是不做,那便请回吧。”
吴健彰顿时一愣,随即咬牙切齿道:“干了,无非就是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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