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广州,黄埔。
昔日的黄埔原本只是一片荒地,仅仅只有一些渔民聚成村落,在江边胡乱搭建了一些小码头,渐渐就发展成了一处村镇,而后又变成了广东的核心繁华之地。
当地百姓们几乎肉眼可见地感受着生活发生的巨大变化,尤其是在赵家开始对黄埔开发投资以来,海量的白银灌注到了长洲岛这片小小的区域,连带着黄埔的百姓也跟着一起发了一笔小财,不能说生活一下子富贵起来,至少都是中人之家了。
因此,黄埔的百姓对复汉军对赵家的忠诚度往往也是最高的,他们吃过苦,也感受过生活的好转,便尤为珍惜这般的日子——当地百姓几乎家家都有一子在复汉军中效力,此时或许就有黄埔子弟在湖南,在福建,在广西,在战场上厮杀拼搏。
即便黄埔百姓们遇到了子弟伤亡情况,可是他们擦干净尸体的血迹,抹干了眼泪后,便又义无反顾地将另一个儿子送上了前线,并敦敦教导,大丈夫当为民族马革裹尸。
用一句不算夸张的话来讲,当地倘若有人家出了逃兵等耻辱情况,那要被全宗族看不起,死了也没办法埋进祖坟。
天微微亮起来后,码头上便响起了嘹亮的号子声,那是码头力工们正在搬运着货物,别看辛苦,但是每个月至少有两三块银元的收入,下工了后一群力工们就会去喝点小酒,日子过得别提多么舒坦。
渔民们也往往会趁着清晨凉快的时候,聚集到长洲岛海军学院外面,卖上一些鲜货或者小吃,倒也能赚到一笔小钱——然而今日当渔民们赶过来后,却发现大批大批穿着灰色军装的兵丁赶了过来,将众人拦在了外面,而在那些身着灰色军装兵丁当中,还有一些穿着黑色军装,脚踏牛皮靴,胳膊上佩戴者红色臂章的家伙,正在用一种极为冷峻的目光盯着所有人,让众人微微有些胆寒。
“是内务司的人.......”
当下便有识货的人低声说道。
自从赵源开发长洲岛以来,上面便从不缺少内务司的密探,毕竟无论是清廷还是英国人,都想上去看看情况,内务司自从驻扎在这里,也不知道抓了多少密探,而在抓到密探后,往往会残酷的审问,紧接着会将这些人秘密处死,因此使得当地百姓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噤若寒蝉,甚至还因为内务司的黑色军装,将他们称呼为‘黑无常’。
“你们都散去吧,明天再过来。”
一名穿着灰色军装的独臂军官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却是出乎意料的和煦,即便对待这些渔民们也没有任何的不耐。
“徐少校,我们这就回去......”
“徐少校,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呀。”
渔民们七嘴八舌地问着,倒也没有特别害怕,因为他们都知道复汉军军规极为严苛,若是无故对老百姓出手,上上下下一串人都要上军事法庭,严重者会在审判后立刻处决。
徐少校用仅剩下的手臂摆了摆,道:“你们知道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好处,赶紧散了吧,要是巡城处的人来了,怕是要治你们了。”
一听到巡城处,渔民们似乎比听到黑无常还害怕,很快就散开了,当然并非巡城处多么恐怖,而是因为这些小摊小贩平日里跟巡城处打的交道最多,且往往都是罚款或者是判劳役之类的事情,让他们不胜惶恐。
见众人离去后,徐少校才转身朝着军校内走去,他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片露天操场前,只见上面已经整整齐齐站满了统一穿着灰色军服的学兵们,少说也有干余人,而在学兵们前面,则是一处高台,上面此时也站着不少人,而他们就算
徐少校原本想站在场边看一看时,忽然他面前却出现了一名穿着灰色军装的年轻人,年轻人望着徐少校,沉声道:“你是徐文凯少校?”
“是,汉王殿下!”
徐少校举起单臂,敬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军礼。
此时站在他身前的年轻人,正是前来视察黄埔海军学校的赵源。
赵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在大宝山丢的胳膊?”
“是,汉王殿下。”
“辛苦了!”
赵源上前同徐文凯握手,道:“男儿大丈夫,少了一条胳膊,照样能建功立业!”
“是,汉王殿下。”
徐文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眶中即将溢出的眼泪强行憋了回去。
赵源没有再去看他,带着一群人转身上了高台。
所有的学兵们都先后发现了那道身影,神情中带着几分激动,在场当中只有少数人是通过报考的方式入学,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是从军中选拔的人才,曾经就在赵源的指挥下攻城略地,对于汉王殿下发自内心地崇敬。
“全体肃静!”
随着军校当值军法官一声高呼声,所有的学兵们齐齐立正,上干人的操场上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高台上那个年轻男人的身上。
赵源抬眼望去,只见所望之处到处都是飘扬的旗帜,还有灰色的军装,以及一双双透露着坚定的眼神。
“同志们!战友们!”
“相信许多战友在踏入海军学院大门前,都曾看到过贴在门上的对联。当然没有看过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们。”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
“这个对联,原本是贴在了黄埔军校的门口,如今又贴在了黄埔海军学院门前,只是为了让大家明白,今天我们能有幸站在一起,不是因为钱财,亦非是为了名利,实在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于是才变成了一个集体!”
当赵源清朗的声音透过铜喇叭传遍校场时,许多年轻的学子们都下意识低下了头,人非圣贤,他们何尝没有想过通过加入复汉军,将来能够升官发财娶老婆这些事情?
这番想法是真的,而此时的羞愧之心也是真的。
赵源停顿了一番,道:“实际上,就在我们今天站在这里的时候,福建沿海正在爆发着一场战斗,一场十分残酷的战斗。”
“我方一百艘战船,将会在海面上对抗着清军水师三百艘战船!”
听到这番话,一众学子下意识抬起来了头,他们不敢质疑赵源的说法,可是依然十分惊叹,以一百对三百,岂不是必死无疑?
赵源环视了众人一眼,道:“我们从来不会畏惧牺牲,只因为它能换取将来更大的胜利,它能够解放整个华夏民族,让我们堂堂正正站起来。”
“殿下,我也绝不畏惧牺牲,请让我加入前线战场吧!”
一名学子举起了手,眼眶红润。
“还有我,还有我.....”
一众学子们也纷纷举起了手,不一会功夫,整个操场上便再无一人没有举起手,甚至是单臂的徐少校,此时也坚强地举起了唯一的胳膊。
赵源微微沉默片刻,他缓缓道:“你们有这样的决心,我很满意,但是你们有更加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好好学习,将来靠着你们的一身所学,加入我复汉军海军,成为其中的脊梁......现在将你们送上去,只会让你们白白牺牲,这绝非是我们的意愿。”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同学们,请诸位认真学习,将来我们一定会走向胜利!”
“哗啦啦——”
随着赵源的演讲结束,台下爆发出了如同海潮一般的掌声,持续了足足半刻钟,所有学子都恨不得在此刻为汉王殿下而战,死而无畏。
.......
澎湖岛外一片平静无垠的海面上,一艘福建水师的快哨船正带着里两艘同安梭船正在慢悠悠转悠着,他们似乎漫无目的一般,游荡在航道的附近,就好像路边的劫匪等着商船路过一般,好上去敲一番竹杠。
在福建水师中,通常都会用这两种船只进行搭配出海,一方面是为了查探敌情,另一方面则是捞油水。
说到底,清军水师兵丁常常被克扣军饷,俸禄往往养不活一家人,绿营兵丁通常都会利用各种办法赚钱。
在鸦片战争之前,广东绿营各部中唯有水师收入最为丰厚,因为在他们的收入结构中,朝廷发下来的粮饷往往只能占百分之一,而英国鸦片走私商人给到的贿赂则占了百分之九十九,因此人人都向往进入水师当兵。
后来等到鸦片被明令禁止以后,走私行为得到了遏制,也让绿营水师兵丁的日子变得难过起来,许多水师兵丁都恨不得朝廷战败,好重新开始鸦片生意发财——当美梦破灭后,这些水师兵丁们便轮番出海,带头向商船敲诈索要好处费。
此时战船上的清军水兵们正光着膀子,或站或坐在甲板上,一个个腆胸叠肚,正在推着牌九。
“听说福州那边打得厉害,老远都能听到在打炮,到底是真的假的?”
一名辫子花白的老兵慢悠悠出着牌,仿佛在闲聊一般。
听到这话,一名脸上带疤的水兵脸色则凝重了许多,他轻声叹道:“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我堂兄弟就在福州,以前还有信件过来,现在好些日子没有来信了......我托人问了问,说逆贼的火器十分强悍,咱们这边死了不少人,就连水师也吃了不少苦头。”
“对,咱们守在澎湖,有些东西不知道,但是听说连台湾镇的兵都去了福州......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到底如何了。”
“行了行了,麻子你别废话了,赶紧出牌,咱们打完这局,再去好好转悠转悠,看看有没有肥羊.......”
疤脸催促着对面的麻子,却发现麻子忽然怔住了,双眼发直,正看着远方,嘴巴张开,却似乎惊得说不出话来。
疤脸下意识往身后看去,却看到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只见远方的海边已经出现了许多黑点,似乎是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且一眼就能看出,绝非清军的战船。
“敌袭——”
一声撕裂的吼声顿时刺破了天际,所有人都愣愣地望着面前。
他们终于知道,当战争爆发后,再想要置身事外便只是奢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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