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咱们施家是不是完了!”
福州城内的一处教堂前,一名少年望着城中的火光,脸上流露出几分悲色,他转头看向了面前的中年男人,激动地说道:“爹,我不能走,我要去帮着大伯他们打逆贼!”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中年男人沉声道:“行了,你现在去也是去送死......你要记住,你从今天开始,就再也不是施家的子弟,也不再叫施全义......”
中年男人语速说得飞快,他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叫郑云飞,是福建泉州郑家庶出子弟,你父亲叫郑金堂,他一直在海外经商,所以这一次也会将你带去海外。”
“去海外?”
少年有些惊讶。
“对,去美利坚国。”
中年男人叫做施肇海,乃施肇基的三弟,如今施家面临灭门之机,他便将自己的儿子施全义委托给了好友郑金堂,让对方带儿子渡洋出海,前往美利坚。
施全义有些不理解,他知道施家并不是没有退路,一部分族人已经在围城前退往了台湾,还有一些族人直接北上京师,总之施家不可能出现真正意义上的灭门——当然,作为施家家主的施肇基和几名关键人物,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离开福州了。
为了大清,施家必须在这一次战争中成为满门忠烈,如此才能得到皇帝的垂帘,将来就还有复起的机会。
因此,在这么多人当中,也只有施全义一个人前往美利坚。
“哎,你还小,不明白很多事情......老大他们将族人送往台湾,送往京城,表面看是一条退路,可是长远来看,也只能渡过一时的危机。”
施肇海低声感叹了一声,“通过今天这一仗我算是看出来了,大清朝的国势已经没了......接下来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苟延残喘,关键就是这打仗的法子已经变了,过去打仗靠得是骑射,满洲天下无敌,可现如今打仗是靠枪炮、靠工业实力,大清朝就算绑在一起都不是复汉军的对手,更何况就八旗那点人哪里够填坑的?”
“因此,他们是必亡的,没有任何的余地。届时台湾肯定会先落入复汉军的手里,京城估计到时候也待不下去......为父想着,与其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不如直接送出外洋,到时候你也去外洋好好学学西方的那些东西,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回来为我们施家报仇......”
听到施肇海这一番话,施全义顿时震惊无比,他惊讶道:“爹,大清这么多军队都被复汉军打败,儿子也只有一颗脑袋,如何才能报仇?就算是刺杀,想那赵逆进出防备颇深,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孩儿,这你可就错了。”
施肇海过去跟西洋人打过不少交道,尤其是他还认识美国那边的教会牧师,也被动接受了对方许多‘无君无父’的言论,他过去虽然不屑一顾,可此时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赵逆将来若是取了天下,恐怕也会登基称帝,而眼下欧洲诸国中已经兴起了一股名为共和之风潮,所谓共和,即天下为公,没有皇帝,也不传子孙,而是改成了推举之法,倒有几分尧舜禹汤的味道.....”
施肇海嘀咕着:“为父倒也不是相信这些东西,而是觉得你去美国学成归来,将来若是打出共和这套说辞,说不定就能乱了赵氏的江山,届时赵氏纵使取得了天下,也会面对天下人的质疑......”
他越说越是兴高采烈,面露几分狠厉之色,“将来施家虽然没了前途,但是孩儿你还能续上施家的血脉,但是你要知道一点,此事不可强行施为。为父也想过,寻常初立一国,怎么也有个百年之命,你绝不可为了这件事搭上自己,误了施家的血脉传承。”
施全义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道:“爹,孩儿晓得了.......爹,那您跟我一起去吗?”
“不,爹得留在福州。”
施肇海轻声叹了一口气,道:“孩儿,施家的根在这里,为父不能就这么走了......你不一样,等会郑金堂会先带你躲起来,到时候你绝不能再承认自己是施家人,切记,切记!”
“爹.......”
施全义一时间泪如雨下,心如刀割,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将他给推进了教堂当中.......
.......
随着初生的朝阳跃出云层,阳光也渐渐洒在了经过了一天一夜血战的福州城中,城市中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也到处都是尸体,既有复汉军的,也有清军的,只是清军尸体的数量要远远大于复汉军。
邓树春进城劝降的结果十分斐然,超过三个营的绿营兵丁选择了投降,而他们的投降也预示着战事已经渐渐进入了尾声,城中大部分区域都已经复汉军夺下,仅仅只剩下了施公祠一带还被施家兵丁掌握在手里。
福州城已经变得干疮百孔,到处都冒着火光,也造成了大量百姓死亡——尤其是在战事入夜以后,施家军兵丁们在绝望之下,不惜纵火焚城来阻挡复汉军的进攻,只是这个手段对复汉军的阻碍并没有多大,反而让百姓们受苦连连。
方孟昭不顾参谋们的意见,带着人先踏入了福州城,他知道这个时候战场上还存在着许多危险,像他这样的高级指挥官并不适合立刻进入,但是他就是想看一看,看看那个跟自己在福建斗到最后的人。
从踏入福建以来至今,复汉军第二师几乎奋战了一整年,前前后后经历过数次大战,光是牺牲在战场上的将士就多达三干多人,受伤者更是接近上万人,在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后,复汉军也终于走到了能够一锤定音的最后时刻。
即便如此,方孟昭的脸上也没有半分轻松之意,因为福州之战其实比他想象得要艰难得多,付出的代价也要大得多。
与过去遇到的清军不同,施家军尽管人数不算很多,但是这些人使用的都是清一色西式洋枪洋炮,火力远远超过寻常绿营兵,且他们都是在福州城内作战,抵抗意志极为顽强,很少出现投降的情况,以致于双方之间的交锋极为密集,也十分残酷。
复汉军固然已经差不多占领了整个福州,但是也付出了相对过去更大的代价。
“枢密使,咱们的人已经团团包围了这里.......您看什么时候发起总攻?”
第二师第四旅第三团团长金明浩已经杀红了眼,由于之前胳膊在战斗中被弹丸击中,只能硬生生让人将铅弹挑出来,草草包裹了一番后,他便又亲自带着人冲在了最前面。
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双方之间都没有了缓和的余地,到了这里的施家军往往都不会投降,而复汉军同样也没有劝降的意思。
方孟昭诧异地看了一眼金明浩,道:“怎么搞的?军医呢?”
“枢密使,被蚊子咬了一口,不碍事!咱们兄弟们打到这里来不容易,死了上百个弟兄,咱可不会倒在这里.......不能亲自拿下施肇基,我不甘心!”
“好!我答应你,等你三团主攻!”
方孟昭看了一眼施公祠,沉声道:“把咱们的重炮都拉上来,反正这里已经没了普通的百姓,给我往死里轰!等轰完后再上!”
“是!”
站在一旁的邓树春下意识低低感叹了一声,上百年的施公祠算是没了。
数十门十二磅加农炮被推到了阵前,随着一声命令下达后,堪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瞬间响起,一颗颗黑色的重型榴霰弹被掷向了天空,紧接着便落入到了施公祠当中,紧接着便响起了剧烈的轰鸣声。
尘土飞扬之际,传承百余年的施公祠在炮火中渐渐垮塌,残垣断壁间依稀还能看到昔日福建施家的辉煌历史......
不知过了多久,施公祠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而在废墟之下则似乎已经毫无生还之人,充斥着一种死寂的味道。
“枢密使,我带人上去瞅瞅?”
金明浩看了一眼施公祠,却感觉所谓的主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不管施公祠内有多少敌军多少布置,在大炮面前都显得那么脆弱,瞬间化为齑粉......
方孟昭点了点头,示意三团可以先攻上去。
就在金明浩挑选敢死士之时,施公祠废墟内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京剧唱腔,似乎正是大清靖海侯施肇基。
“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到如今只落得兵败荒郊。恨北国萧银宗打来战表,擅抢夺我主爷锦绣龙朝......”
方孟昭听到这里时,却皱起了眉头,他自然能听出那戏词取自于京剧《两狼山》,只是一介区区汉奸,竟然自比忠烈杨家,简直是可笑至极。
“唱!”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随着复汉军的声音响起后,施肇基的声音则渐渐被压了下去,双方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比拼着彼此的意志。
很快,枪炮声再一次响起,军歌声也彻底压倒了施肇基的戏词声,战场也彻底进入了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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