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 江茉和齐晔也见到了很久没见的林洁以及那个牛所,还有当时被林洁命令着,想要弄死齐晔的那几个男人, 以及一大帮子他们没打过照面却同样可恨的人贩子!
这样的团伙,足足加起来有三四十个人,在法庭的被告席上,站了好长一列, 这是法庭上极少看到的阵仗。
于曙的腿断了,人也快吐没了,又经历过一层层的审讯,此时露面, 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站在那里低着头,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或许是知道自己罪不可恕, 肯定会判死刑, 所以他早已经吓破了胆, 强行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在那儿。
那个牛所, 也是刚开庭就泪流满面, 一直跟法官忏悔, 说自己不该被钱蒙蔽了双眼,不该为了那些钱就忘了自己为人民服务,为老百姓伸张正义的初心。
他一边说, 一边扇自己的耳光,希望能得到法官的原谅。
而法官,也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破碎的家庭无法挽回, 你造的孽, 法律会让你慢慢偿还。”
牛所听到这话,彻底傻了眼,泪水流得更凶,他企图表现得更加诚恳,更加悔恨,希望能减少几年刑期,可法官看起来,似乎并不为之所动,所以他也像于曙那样,渐渐越来越慌张,搭在被告台那儿的手,震得老高。
至于其他人贩子,那也都耷拉着脑袋,一副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生无可恋,只能等着法律制裁的样子。
唯独林洁,还站在那儿笑。
笑容非常刺目,让听众席还有法庭上的人,看向她时,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法官皱着眉头问她,“被告人林洁,你从伙同被告人于曙一同杀害了齐兴华、侯盼盼夫妇,对此,你是否承认?”
林洁笑着摇头,“我不承认,我没有杀他们。是他们自己不长眼,往死路上撞,这能怪我吗?”
林洁伸出指尖,指着于曙道:“是他动的手,我可什么都没干,我还帮着侯盼盼喊了两声救命呢。可惜他们俩命中注定该死,没人来救他们,总不能让我这不会游泳的人跳下去救他们吧?”
“……你与被害者侯盼盼,是如何认识的。”法官又问。
“就这么认识的呗。”林洁的态度不怎么好,翻了个白眼,随口道,“在火车上,她的行李差点被偷了,是我提醒了她,这是我乘务员的职责嘛,她还傻乎乎的,一下子就把我当成了好朋友,还非要请我吃饭。”
“……是她自己上赶着过来,那我就只好和她吃过饭,顺便给她下点药,把她拐了咯。”林洁撇撇嘴,当时在交流的过程中,她知道侯盼盼是从家里离家出走的,就很不屑,甚至有点扭曲地感到了嫉妒。
像侯盼盼这样的“千金小姐”,从小吃穿不愁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辛苦,也没尝过什么人生艰辛的滋味,居然还有心情和家里人玩离家出走?
林洁真的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她那么努力地生活,好不容易当上了一名光荣的乘务员,可还要偿还她那赌鬼爹的赌债,还要替她娘买药看病,吊着那条随时呜呼的命。
为什么侯盼盼就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还和家里人置气,这在她看来,真的太不识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正好当时于曙已经找上了林洁,他知道林洁遇到了困难,又觉得林洁是乘务员,拐卖妇女儿童是最好下手的,所以他向她提出了合作。
林洁还在纠结,却看到侯盼盼送上了门。
她真的嫉妒侯盼盼,所以尽管侯盼盼那么信任她,一口一个“姐”地喊她,她还是给侯盼盼下了药,把她送到了于曙的手里。
而于曙,也是头一回拐卖人口,没什么经验,所以出了岔子,以至于侯盼盼还没到买家手里,就被齐兴华,也就是齐晔他爹给救走了。
这是于曙交代的,法官已经清楚,所以没有再问。
倒是林洁,她的嘴太硬,很多事情都不肯承认交代,心肠更是恶毒到令人发指。
到了法庭上,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竟然还是这么含着笑,像很光荣似的说出来。
法官正了正脸色,继续问道:“林洁,后来你是如何再次和侯盼盼遇到的?”
林洁笑容不屑地勾了勾唇,“还能怎么遇上的?她当然知道是我下了药,拐卖的她啊,所以她被齐兴华那个蠢东西救下不久,就来找我兴师问罪了呗。”
这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不用法官问,林洁就把当时的事儿都说了出来,“……她也够蠢的,那什么叫,圣母心泛滥。见到我之后,她要拉着我去派出所自首,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去自首啊。不过怕她揭穿我的事,叫警察来抓我,我就只好哭啊,告诉她我有多不容易,我爹是滥赌鬼,回来就找我要钱,要不到钱就打我和我娘。我娘更是一身的病,干不了重活,动不动就要住院,打针,吃药,也是一个无底洞。”
这些都是事实,林洁说到这里,笑容收敛下来,脸上覆起一层薄薄的沉痛的冷霜,“她听到这些之后,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拐卖人,就安慰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我以后走正道,好好挣钱,她说她可以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她不怪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洁忽然又笑起来,这回是真的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
整个寂静的法庭,回荡着她略显诡异又刺耳的笑声。
法官皱起眉,拿起法槌,重重捶了一下,“肃静!法庭之上,不得喧哗!”
林洁却没搭理他,依旧笑了几声,才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拍着被告台道:“世上哪有她那么蠢的女人啊,还一直安慰着我,把我当好姐妹呢,是不是她们那种象牙塔里长大的公主,都以为自己有多善良多厉害,能拯救多少条我们这样的烂命啊?”
听众席上,齐晔的手掌紧紧攥着拳头,额间青筋暴起,是江茉的手心一下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才让他稍稍缓和了那么一点儿。
一旁,舅舅候盼明也在,他听着自己姐姐的事情,心情同样难受无比,眼神沉得快滴出水来。
法官冷着脸,拿着法槌问道:“这之后,在被害者遇害之前,你们还见过面吗?”
“没见过。”林洁轻笑笑,“她啊,去乡下去过她的苦日子去了,和那么个男人,也不知道她是脑子里进了水还是眼睛瞎了,哪有从省城的小洋楼住到乡下的茅草屋去的?不过呢,她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就是这样,把一切都想得那么简单,我也管不着。”
侯盼盼在乡下,生齐晔,养齐晔,再也没进过城,和林洁也就断了联系。
法官皱眉,“说说被害者遇害那日,你们为什么见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对她痛下杀手。”
林洁依旧在不屑地笑,“说了是她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来投!她也不知怎么,忽然回了省城,我拐卖人口的事儿还被她给撞见了,而且她还长了心眼,竟然偷偷跟踪我,看到了我们组织里好几个人的脸,包括于老大的,这就是我想让她走,我家老大能让她走吗?”
“刚准备解决她,她家那个蠢男人也找过来了,当然就一起解决了呗。既然她们夫妻情深,那就一块去黄泉路上继续做一对苦命鸳鸯吧!”林洁又哈哈大笑起来,她似乎觉得很解恨。
可能是因为没有拥有过侯盼盼那么幸福优越的家世,也没有过侯盼盼那么贴心温柔的丈夫,更没有侯盼盼那么可爱好看的儿子,嫉妒让林洁的面容变得丑陋,并且面目全非!
接下来的审讯中,林洁对自己的犯罪事实,都是认一半又否认一半。
或许前一秒承认,下一秒又改口,态度非常不端正,要么嬉笑不止,要么出言不逊,法官的法槌对着她捶个不停,却无济于事。
其实,她做过的那些事儿,她的老大和其他团伙里的人,早都已经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不知道她还心存什么侥幸,或是妄图狡辩什么。
到了最后,法官也懒得再问她,又一一问过其他被告人后,当场给出了判决书。
于曙,死刑。
林洁,死刑。
其他人,也都根据所犯情节恶劣程度,判处了有期徒刑十年至无期、死刑等不同的刑罚。
听众席上,齐晔等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恶气,总算看到这些犯罪分子应有的结局!法律果然会给出最公正的裁决!
于曙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局,可他听到之后,还是忍不住腿抽起筋来,整个人瘫在那儿,捂着自己泪流满面的面庞,像头死猪似的,要几位工作人员架着他才能往前走。
至于林洁,她这会儿也不笑了,笑不出来了,本来还洋溢着嚣张笑容的脸上,已是一片木然。
或许听到裁决书上“死刑”那两个字的分量,终于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
当一个人的生命进入倒计时,她才终于开始正视自己,正视过去。
这会儿,所有人都看到她站在被告席上,懵圈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瞳孔失神地扩大,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拷着手铐的两只手哆嗦得不成样子,唇色惨白惨白的,失去了所有力气,彻底给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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