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带着三人直奔国营饭店。
挣了钱,吃的方面总不能抠搜。
江洲将菜单上面的羊城名菜都点了一遍,又点了两瓶高粱酒。
见齐鲁生齐鲁名还站着,江洲当下笑着道:“坐下来一起吃。”
两个中年汉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脱了一番,这才紧挨着坐了下来。
“这年头,来羊城当倒爷,脑袋悬在裤腰上,钱可不是这么好挣的。”
江洲笑了笑,道。
两人咬了咬牙,没搭腔,脸色发白。
江洲这话没错。
羊城实在是扎眼,周边不少守株待兔。
且不说路途遥远,火车上什么人都有,都得防着,到了偏僻点儿的地方,还得提防被“绿林好汉”盯上。
即便成功到了羊城。
也不一定能够挑着好卖的衣服,买回去,不挣钱,又或者挣得少,等于白跑一趟。
要是年轻就罢了。
齐鲁生齐鲁名两人,四十多了,看样子也是个苦命的,满手茧子,背也弓着。
这会儿全部家当被偷,更是一夜白了不少头。
齐鲁生眼睛红了。
他低着头,悄悄用手背搓了搓眼睛,声音颤抖道:“也是没法子……”
“上面老母亲七十八了,得照看着,婆娘走不开,下面小孙子也出世了,儿媳妇儿没奶水,要吃好的,儿子又不争气,家里就靠着我一人,真是没法子了。”
齐鲁明也揉了揉眼,低头不吭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实在是哽住喉咙开不了口。
酒上来了。
江洲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
“叔,喝点酒,压一压。”
江洲道,“我既然喊你们来,指定不会让你们空手回去,别担心。”
两人一愣。
旋即神色激动起来。
赶紧抹了眼泪,又道:“小兄弟,真是谢谢你了!你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啊!”
齐鲁生激动得不行,拽着齐鲁名站起来就想给江洲磕头。
江洲吓了一跳。
赶紧起身拦住。
“叔,这可真使不得!”
他无奈道:“商人无利不起早,我也不是……”
然而。
江洲这话没说完。
两兄弟却弓着腰,摇摇头,往后退了两步,仍旧认认真真的给江洲磕了头。
“你救得不仅仅是我和我弟,还有我俩身后一家子人。”
齐鲁名哽咽着道,“实在没有感谢的法子了,你就受了吧。”
江洲心思复杂极了。
他给猴子使了个眼神。
两人一起才将两人给拉了起来。
这会儿饭菜也上齐了。
江洲赶紧道:“叔,边吃边说。”
两人这才拿起筷子,见江洲动了筷子,两人才跟着夹菜。
“叔,其实我这活,很简单。”
江洲喝了一口汤,道:“过两天,我有一批货要送到羊城,你两帮我先带一批货过来,我给你两算钱,咋样?”
他说着,又补充道:“不是什么走私吃枪子的货,是一人带两百条裤子,他也跟着来。”
江洲指了指猴子。
“跑一趟,来回大概一个礼拜,我一天给你们每人算二十元,咋样?”
二十元。
听见这钱,两人吓了一跳,筷子都停在半空中了!
这一趟,两人加一起可就是二百八十元!
也就是一个礼拜的时间!
还不等两人说话,江洲继续道:“跑了第一趟,接下来还有,再有,到时候你们可以从我厂里拿裤子直接回绍城去卖,我这裤子好销,来回挣个差价,路比羊城近,还安全,怎么着都是挣钱的。”
“到时候还了债,还能剩不少,咋样?”
夜色里。
江洲坐在两人的面前。
昏暗的光衬着他平静的脸,仿佛在说今天的饭菜味道如何。
然而。
殊不知他这话,对于齐鲁生齐鲁名两兄弟而言,简直是救命良药!
两个中年男人再次红了眼。
手背搓了搓眼睛,激动得站起来,又想给江洲磕头。
江洲这次是真没法儿了,赶紧站起来,和猴子一人一个拉住了。
“叔!这可真要不得!我可算小辈,勉强接一个就算了,你这要是再磕,可就折我寿了啊!”
听见江洲这么说。
两人这才站直了身子。
事情敲定。
四人边吃边聊,直到九点多才歇了。
…………
翌日,天色蒙蒙亮,四人一起乘上了返回费城的火车。
两天后。
火车抵达费城。
是一个明媚晴朗的好天气。
此刻。
青青制衣厂。
制衣厂停工已经两天了。
喇叭裤的布料已经全部做完了,全都堆积在仓库里,女工们见没新的活,也都纷纷散了。
江明坐在樟树下,双手搭在膝盖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颈项上搭着一条毛巾。
头顶上知了吱呀吱呀的使命叫唤,吵得人心烦。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晒得人生疼。
他这会儿脸色沉沉,显然心情不佳。
江洲眼瞅着去了一个礼拜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不知道销路找没找好。
百货大楼里,这么些天下来,喇叭裤销量已经趋近饱和,别说是他们压在仓库里的裤子里,就连三厂陈东尔的低价喇叭裤也没之前好卖了。
价格战打到现在,已经趋于白热化。
于自清天天在百货大楼撑着,陈东尔几次沉不住气,但是如今工厂里喇叭裤还在生产,他这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咬牙撑着。
再加上现在青青制衣厂停了工。
陈东尔一方士气大振,觉得指定是资金链断裂,撑不下去了,胜利在望!
门外。
大飞小飞前后走进来。
两兄弟这会儿瞅着情绪有些不对,眼睛红红,像是刚哭过。
江明眼皮子一跳,对着两人招手:“过来!”
大飞小飞还是很怕这个大舅舅的。
当下低着头,怯生生的走了过来。
挨个喊了一声:“大舅。”
“咋回事儿?”
他皱着眉,一眼就瞅见了两人胳膊上的杠。
那是竹条抽的,红得发紫。
江明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拉着大飞的胳膊,声音变了腔调,“是不是挨揍了?哪个动的手?带我去!”
两人一开始没说话。
咬着牙,抿着唇,眼泪簌簌往外掉愣是一句话不肯说。
片刻后,还是小飞没熬住,当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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