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班之后,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县委办公室主任郑良才便敲门走了进来,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郑良才便将修改过的招商草案递到我的办公桌,我拿起件大概翻了翻见这次修改的力度很大,充分突出了招商奖励部分,而将处罚的力度减轻了许多,便提笔签了自己的名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轻声地道:“郑主任,给你们添麻烦了。
”
郑良才赶忙摆手道:“叶县长,您提的意见非常肯,我们次做的方案太过激进,很容易激化矛盾,造成不良后果,李书记在电话里已经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在今后的工作,我们县委办公室应该吸取教训,严格把关。”
我笑了笑,摸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慢悠悠地道:“郑主任,你们县委办的工作繁重,这我是知道的,只是在重大件的起草方面,的确应该慎重一些,要把稳定放在第一位,做好参谋助手工作。”
郑良才的脸依旧保持着谦和的笑容,点头道:“叶县长说的是,李书记提出的这个‘大招商、大发展’的口号实在是太过激动人心,委办的几位秀才们很是振奋,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赶制出了这份件,只是有些头脑发热,没有考虑到会因此酿成不良后果,也怪我,急着把稿签发出去,没有把好关。”
我见他出口必称李书记,便笑了笑,没有吭声,实际他也很清楚,件的出台只是一方面,执行的力度才是最关键的,秀才们未必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只是为了迎合领导而大造声势罢了,到时若是完不成招商任务的人多了,法不责众,在具体处罚,自然要打几分折扣,只是没有料到,会遇到一个较真的领导罢了。
郑良才离开后,秘书钟业堂送来一大叠件,其既有面的最新学习精神,也有需要批示的件,这里的许多工作我并没有具体接触,也无法给出指导性意见,只是因为他挂职协管的部分太多,很多件照例都要有他签字才符合程序,其实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分管领导的批示,我只是大致翻了翻,觉得没有太大出入,署了名字。
半个小时候,宣传部长简虹敲门走了进来,我忙热情地把她让到沙发,为她倒了茶水,简虹笑着说道:“叶县长,打扰了,你来县里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过来汇报工作。”
我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道:“简部长不要客气,你们宣传部的工作一直干得有声有色,多次受到级领导的表扬,可不需要我这门外汉来指导,不过,对于你这位稀客,我还是很欢迎的,以后要多过来坐坐才好。”
简虹忙笑容可掬地道:“一定,一定,其实叶县长过谦了,您虽然来县里的时间不长,可一直都充当着急先锋和救火队员的角色,县里的经济能有这样的起色,大家是有目共睹,另外,好几次突发事件,要不是您处理得当,说不定会出大乱子。”
我微笑着摆弄着手的签字笔,摇着头道:“简部长啊,这个救火队员我可不想当啊,假如我们各部门能把工作做到位,提前把隐患排除掉,那不会出现火烧屁股的情况了,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问题是,我们究竟有多少头羊可以损失的呢?”
简虹听后微微一笑,随即点头道:“叶县长的话说得在理,但县里的情况错综复杂,很多领导官本位的思想很严重,出了问题不懂得反思,不去想办法大力整改,而是一味地去想着消除负面影响,他们虽然打着维护政府形象的旗号,但实际还是为了头那顶乌纱帽,不光我们陵台县是这样,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是如此。”
我笑了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点燃之后,皱着眉头吸一口,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我把玩着手的打火机,道:“简部长,你算是说到点子来了,所谓的突发事件,都不是偶然发生的,这里面有一定的必然性,我们很多部门的领导都习惯了搁置问题,只有在矛盾集爆发的时候,才想着四处灭火,工作实在是太被动了,这种情况,必须尽快改善,要么转变工作作风,要么更换单位领导,让庸者下,能者,在这个问题,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
简虹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微笑着道:“叶县长咱们俩算是想到一块去了。”
我笑了笑,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微微点头道:“是啊,简部长,我们的看法不谋而合。”
两人聊了一会,简虹皱着眉头道:“叶县长,过几天,可能常委会又要不太平了。”
我把手里的半截烟头掐灭,丢到烟灰缸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轻声地道:“怎么说?”
简虹瞥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道:“李书记打算动孔夫子。”
我‘哦!’了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孔夫子是县财政局常务副局长孔圣贤,他是万朝阳的主要班底,也是陵台县的财神爷,李永仓要是去动此人,那等于是要削去万朝阳手的财权,这书记、副书记之间,必然又会爆发冲突,虽然现在常委会书记、副书记的支持者各半,堪堪打成了平手,但李永仓如果动用一把手的权力,那孔圣贤这位常务副局长,还真当到头了。
简虹继续道:“周李书记到财政局视察工作,在会对孔夫子进行了点名批评,主要是县财政预算编制不合理,缺口太大,导致许多重要建设项目无法正常展开,另外陪同他去的政法委书记庞钧也在会放了炮,说县财政给政法系统的补贴不到位,致使办案经费不足,许多案件的侦破工作遇到困难,给陵台县社会治安整治行动拖了后腿。”
我笑了笑,摸着手里的茶杯,不动声色地问道:“简部长,你怎么看?”
简虹喝了口茶,轻声地道:“依我看,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县财政向来是书记定调子,县长定盘子,财政编稿子,预算不合理,早做什么去了?
七月份的时候,他还在会大谈财政的工作卓有成效,没有挪用专项资金,赤字水平控制得好,不到半年改口了,庞钧的话更是站不住脚,他们政法系统建个基层派出所得三十万,市局只给拨付五万,剩下的都要县财政来解决,而县公安局每年收缴的缉私罚没款却要与市局五五分账,县财政只能拿一半,这根本不合理嘛!
再说了,去年为了给他们检察院翻新大楼,县财政可出了三百多万,当时庞钧乐得合不拢嘴,每次见到老孔都‘夫子长’‘夫子短’的,现在可倒好,居然翻脸不认人了。”
我见她说得义愤填膺,不禁微微皱眉,笑着道:“简部长啊,你对财政的事情了解得不少嘛,和孔夫子很熟?”
简虹微微一窘,微笑着道:“叶县长,我这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不瞒您说,我们两家要做儿女亲家了,要不是老孔做我的工作,我也不会下定决心支持老万。”
我微笑着道:“简部长,孔夫子是怎么做你工作的,能说来听听吗?”
简虹低声地道:“老孔当时是这样讲的,李书记在工程的事情过于热心,和大富集团摘不清关系,依我看,出事是早晚的,在这方面,万书记要他控制得好,起码他在经济是干净的,不怕查。”
我沉吟半晌,从办公桌拿起日程安排表,扫了一眼,轻声地道:“要是会讨论,估计是在周四的下午,时间不多了啊。”
简虹点了点头道:“叶县长,如果最后举手表决,我希望您能投一张反对票,下午我再去趟人武部找找关磊,老孔是难得的好干部,别看他为人老实巴交的,钱袋子却把得很紧,这两年多亏了他,才保证了县财政的健康运转,算没有亲戚关系,我也要保他一次。”
我笑了笑,微微点头道:“孔夫子的官声不错,我也有所耳闻,但你去求票没有用的,党委管人,政府管事,这是铁律,李书记如果铁了心要动老孔,那是谁都保不住的,要想阻止这次的行动,目前看,也许只有一个办法能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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