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家中闲来无事,便自创一曲,献丑了。”
女子声音清淙,行过礼后,走到古筝旁。
下瞬,古筝声声声悦耳,于宫宴之上静静响起。
叶非晚望着下方坐在古筝后的女子,一袭如烟纱裙,神色温婉,顾盼之间目光如水光潋滟,微微抬眸,便又有万般秀丽。
之前在画像上看着,便看出是画师一笔一笔细致描绘出来的佳人,而今看到真人,只觉比画像上还要美上几分,也……更像那个女人了。
柳如烟,曲烟。
便连名字都这般像。
只是曲烟眉目之间隐有倾城姿,只是后来添了几分岁月带与她的风情,而柳如烟更如小家碧玉,秀婉可人。
叶非晚怔怔。
下瞬,柳如烟似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抬眸,目光若有似无朝她望了一眼,古筝声也倏而高亢了些,如同挑衅,却又飞快转为平和,流畅且自然。
叶非晚身子一僵,整个人如被雷击。
“王妃还是少做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吧,做久了,我怕王妃自个儿都信了。”
“王妃倒是可怜的紧,日日纠缠王爷,莫不是没看见王爷眼底的不耐?”
“王爷,姐姐不是故意将我推入湖中的,我如今性命无忧,王爷不要惩戒姐姐了。”
“王妃如今在这冷院里,可真是清静啊,不像我,总要去应对外面那些热闹,心烦的紧。”
“王妃……”
有女子的声音,不断在她耳畔响起,一遍又一遍,那般熟悉。
甚至……叶非晚隐约间清楚知道,那女子的声音,与眼前柳如烟的声音如出一辙。
“王妃,你真以为他对你有分毫在意?看着我的眉眼,你不觉得熟悉吗?他在意你,为何留我在身边?”
叶非晚猛地抬头,后背竟缓缓爬上一层冷汗,指尖细微颤抖着,她努力紧攥成全,指甲嵌入骨肉之中,带来丝丝刺痛,意识却总算清醒了许多。
真的是柳如烟的声音。
只有她的眉眼,才像极了曲烟。
而封卿……在意曲烟。
可是,那些事,究竟是何时发生的?为何她全然无印象?
所有人都说,封卿只娶过她一个女子,她自己都相信了。可柳如烟给她的感觉,为何会这般强烈?
就像是前世发生的事情,就像……她的一生其实很长很长,眼前的一切美好都只是虚妄。
手背蓦地一阵温凉,被一直大手抓在手心之中。
叶非晚身子一僵,徐徐转身朝身侧看去,正迎上封卿的目光,他也在看着她,满目的担忧。
可是,她望着那担忧,却觉得满心惶恐。
伸手,她用力想要将手从他的掌心挣脱。
封卿未曾想到她会突然用力,竟真的容她挣脱了,他则只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心,心底溢出几丝惶恐。
“非晚……”他低低唤着她。
叶非晚勉强一笑:“抱歉,我有些……不舒服。”
从当初柳如烟这个名字莫名其妙钻入她脑海中开始,她便无法装作不在意,而今看见本人,那种排斥更似从骨子里散出一般。
琴弦一扬,吸引众人目光,下瞬琴声却逐渐平缓,直至逐渐停下。
余音绕梁。
宫宴之上,掌声徐徐响起,都说柳太尉养了个大家闺秀,秀外慧中的紧,交相夸赞。
更有大臣目光瞥向座上天子,只等着天子多瞧这柳如烟一眼,怕是明个儿柳家便能一步登天。
然而,那座上的天子却只瞧着身边的女子,半丝目光未曾分给旁人。
夸赞之声逐渐沉静下来,不少与太尉府不和的臣子及家眷眼中隐有嘲讽之意。柳太尉拉着女儿出来弹奏,醉翁之意甚是明显,谁知皇上看也没看,可笑的紧。
柳太尉脸色本满眼自豪,见到皇上只瞧身边人,神色难看下来,对着柳如烟低声道:“还不快退下。”
却没想到,柳如烟站起身,走到古筝前,对封卿行了个大礼:“臣女听闻叶姑娘古筝弹的甚好,便想着请教一番,还请叶姑娘不吝赐教。”她跪在地上,心中忐忑的紧,有人告诉她,叶非晚将过往事忘记了不少,琴艺更是忘得七七八八。
一番话落,满宴既然。
封卿蹙眉,眼底阴冷一闪而过。
叶非晚怔怔,幼时爹的确曾给她请来教习琴棋书画的名师,只是她那时性子张扬,素来爱骑马射箭,琴棋书画学的并不好。
“我弹的并不若柳小姐好。”她缓声道。
“叶姑娘说笑了,”柳如烟仍跪在地上,“曾记得数年前,安平郡主设私宴,叶姑娘一奏惊人,恍如天籁,自那时起,如烟便再未敢忘仙音。”
安平郡主……
叶非晚眉心紧蹙,她记得那场私宴,是她嫁人前所办,只是她不记得自己曾在那私宴上弹奏古筝。
她甚至不知……自己何时练习的古筝。
“非晚琴音,只需朕一人听便好了,朕舍不得让万人围听。”却在此时,封卿陡然作声,“尽是是宫宴,而非授琴传业之处。但柳小姐若有兴致,便再奏一曲,为宫宴添几分雅兴。只是尚有舞艺,便将古筝搬到一旁弹奏助兴吧。”
说着,封卿微微侧首。
李公公立时了然。带着三两内侍走到近前,将古筝搬到伶人弹奏之处。
柳如烟满眼错愕,没想到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竟让她……千金之躯,和那帮下九流的人混在一块。
她匆忙抬头看向父亲,柳太尉却脸色僵青着坐在原处,心中怨恼这自作孽的女儿,半分目光未曾分给她。
满堂文武百官俱将一切收之眼底,心中却是了然,皇上对那叶姑娘的宠爱,只怕是深入骨子,难怪……填充后宫一事一拖再拖。
古筝声起,舞伶上前,水袖挥洒之间,如碧波轻荡。只是古筝之声添了丝丝缕缕的幽怨及怨怼。
叶非晚看着眼前万千盛景,歌舞升平,心中却尽是忐忑难安,烦躁不堪。
目光飘忽,却不觉落到角落里的柳如烟身上。
她暗沉漆黑的目光直直盯着她。
叶非晚猛地直起身子。
“发生何事?”封卿几乎立时轻声问道。
举办这场宫宴,本就是向百官知会,他的人,只会是叶非晚,而今不过是她不肯嫁罢了。如今目的已达到,他自也没有欣赏舞乐的心思。
叶非晚朝封卿看去,勉强一笑:“我心口有些沉闷,先出去透透气。”
话落,未等他作声,她已转身从身后侧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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