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好家伙!这他妈成精了吧?”
光禄寺后院,李景隆嘴都合不拢,瞪大眼睛看着几个差役,小心翼翼的把两条半人多长,黝黑锃亮的大黑鱼放入池子当中。
那两条鱼浑身的鳞片好似铁甲的甲片,在水里跟小山似的扑腾。
“哪来这么大鱼?”李景隆问道。
他身后一个年轻的芝麻小官儿,俯身回道,“回公爷的话,辽东那边刚开江。是那边的女真蛮子捕上来的,特意送到辽东都司说是给万岁爷的贡品!”
“辽东都司专门派船走水路运到京师。听说原本是还有比这个更大的,其中一条鱼王七八十斤,但路上都没养活住,就这两条留下了!”
“为了两条鱼这么上心!”李景隆哼了一声,低声嘀咕道,“跟他妈要点人参鹿茸就吱吱扭扭的,欠收拾!”
说着,转头问那小官儿,“你们驸马爷呢?”
那小官儿又马上道,“回公爷,驸马爷在正堂办公!”
“哦,劳你禀告一声,说我来了!”李景隆又瞅了几眼那两条大黑鱼,随口说道。
“回公爷,驸马爷早就吩咐过,您来了直接进就是了,不用禀报!”那小官儿笑道。
“呵!”李景隆点点头,再看看那小官儿,“爷瞅你有些面善?咱们以前见过?”
“下官张振宗,是见过公爷您几次!”
当日茶馆的小伙计如今已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了。说话不卑不亢,举止大方有度。
不得不说官这个东西,最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哦,想起了!”李景隆笑笑,拍着额头,“没去看过王总管?”
这小伙计张振宗的故事早就享誉京城了,是多少人茶余饭后唏嘘感叹的谈资。
一个茶馆的小伙计,最底层的小人物,机缘巧合之下发了善心救助乞儿,却没想到那乞儿却是当朝乾清宫大总管的亲外甥。
这个故事被改编成各种形式,各种说辞,甚至成了戏班子口中的小调。
“下官...”张振宗笑笑,“没去过!”
李景隆本就是随口一问,可却忽然听见这个答案,诧异道,“没去看过?你小子,人家给了你前程,你连道谢都不去!”
“不是下官不想去,而是下官觉得...下官怕给王总管添麻烦,只能把这份情记在心里!”张振宗说道,“把这份差事干好,不给王总管丢脸。”
这个说辞让李景隆有些意外。
按照常理,一个小人物骤然搭上了大人物,不想着法的讨好巴结对方才怪呢!
可眼前这个小伙子居然懂得分寸二字!
越是身份地位高的,越是厌恶不懂得分寸的人!
“难得!”李景隆带了几分兴趣,再次打量张振宗,“在这边的差事还能应手?”
“也是磕磕绊绊!下官读书不多,有些字都不认得!”张振宗苦笑道,“好在下官以前跟着表舅,学了一手好算盘,勉强还能应对!”
“算盘珠子也是吃饭的本事!”李景隆笑笑,然后再看看张振宗,忽然心中一动。
~~
“来了!”
胡观坐在椅子后头,面前堆了一摞的公文。
“嚯!”李景隆迈步进来,直接在椅子上坐下,笑道,“你这够忙的!”
“换季了,宫里人要添新衣服!菜谱也要改,还有赏赐宗室爷们的米粮布匹....”胡观叹口气,指着那些公文,“我从小学的就是杀人放火,谁知道现在居然要干算账的活!”
“呵!”李景隆大小,“杀人放火你也没学明白!不然你现在就在军中呢!”
“哈哈!”胡观也不恼,看着下面人给李景隆上了茶,然后摆摆手,让下人们都退远些,“有事?”
李景隆不紧不慢的喝口茶,然后猛的皱眉,开口道,“光禄寺就这个茶?”说着,掀开盖碗的盖子,看了一眼嫌弃的说道,“这不就是碎沫子茶砖吗?”
“你以为这是你曹国公府喝的是几十块银元一斤的茶叶?”胡观笑笑,“皇上这些年一直裁减宫中用度,今年的预算总共就七十多万!”说着,拿起手中的账本晃了晃,“连宫里各位嫔妃的胭脂钱都照往年减了三成,我这大管家衙门,有茶喝就不错了!”
闻言,李景隆会心一笑。
宫里的账就是糊涂账,开销的名目太多了。
若单是吃穿,能用多少?
“说正事!”胡观又道,“您今儿过来有好事?”
“你这话说的!”李景隆笑道,“我多暂来有坏事过?”说着,身子往前凑了凑,“我跟李至刚说了,从广东海关选拔人手,你早点准备!”
“哦!”胡观想想,点头道,“知道了!”说着,看看李景隆,“祁布政的任期到八月,新任布政司那边,你得打招呼!”
“嗯嗯!”李景隆道,“这是自然!”
说着,他咧嘴露出几分笑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回头我在宝船场再批几条船出来,咱们的船队就齐了!”
“不是咱们的!”胡观正色纠正他,“是皇上的!”
“对对!”李景隆不住点头。
既是皇帝的,也是他李景隆的,也是胡观所管的光禄寺的。
大明皇家远洋商行!
股东是皇上,李景隆,大明皇家钱庄,户部.....
“还有个事!”李景隆继续说道,“苏州知府马上出缺了!暂代苏州知府刘观,调任京师课税总司!”
桌子底下,胡观正抖着的腿猛的一滞。
“继任的人选你有了?”胡观问道。
“不是我有!”李景隆笑着指下了头上,“杨荣!”
“哦!”胡观点头,看着李景隆,“日后办事好办不?”
“你说呢?”李景隆笑道,“那刘观当日你是你介绍给我的,呵呵!也是阴差阳错,他居然跟李至刚是知交好友!”
“哈!”胡观笑笑,“嗯,真他妈巧!”
说着,看了李景隆几眼,“他李至刚不知道刘观跟你.....?”
“除了你谁都不知道!”李景隆道,“也就是你,跟我开口了我不得不收他这个门生。不然这么多年了,你看我收过谁?”
“可也没见你少搂钱!”胡观笑道。
“哎,说话注意呀!”李景隆笑道,“我的钱都合理合法!”
胡观撇嘴,心中暗道,“你是曹国公才合理合法,你不是曹国公,你那钱就是来路不明!”
“还有个事儿!”李景隆忽然又道。
“那就说呗!你神秘兮兮的!”胡观纳闷道。
“你手下那张振宗.....”李景隆迟疑片刻,“给我用用行不行?”
胡观一愣,张口道,“那小伙我用着挺顺手的呀!”说着,又道,“虽说出身低了点,年纪小了些,可人稳当!任劳任怨的还有眼力见!你用他干什么,曹国公您怎么会手底下缺人呢?”
“啧.....”李景隆笑道,“这不李至刚方才还跟我说呢,草台班子缺人手!我也是看那孩子不错,想着不如送到李至刚那边!”
胡观眼皮一跳,狐疑道,“你那么好心?”
“我就顺嘴一说,不愿意拉到!”李景隆笑道,“我就是寻思着,万事开头难,帮李至刚物色几个听话的,又不咋呼的,帮他把摊儿先支起来!”
“我瞅那孩子不错,是个干迎来送往的好材料!再说....”李景隆顿了顿,“你也知道,王总管那边....我是想和能缓和就缓和.....”
“你这脑瓜子.....”胡观苦笑,“你活的多累呀!”
“哎,男人有几个不累的!”李景隆叹口气,“谁他妈不是算来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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