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气得一个倒仰, 她身侧的年轻人忙将她扶住,冲萧青道:“你就这么让一个外人当面骂咱娘?”
安墨呆住,震惊地看向萧青, “她真是你娘?”
萧青点头。
安墨张开的嘴巴慢慢合上,嘀咕道:“就算你是她娘,你也不能这么骂她。”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那两人瞧, 老妇人两鬓斑白面相瘦削,相貌跟萧青瞧不出一点相似之处, 倒是老妇人身边的男子生得跟萧青有几分相像, 但是跟萧青相比, 这男子的个子仅仅稍高一些, 身体却十分单薄,瞧上去像个药罐子。
这时候安墨听见萧青道:“这位是安姑娘, 我并没有权力去管她。”
听萧青这么说,那男子, 也就是萧青的双胞胎哥哥萧卿这才细细打量起安墨, 见她衣着富贵面相丰润,以为她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小姐,便闭了嘴。他扶着的妇人这时缓过气来,看也不看安墨, 而是对萧青道,“你今日要是敢搬过去,那我就再不认你这个女儿!”
安墨从未听过萧青提起她的家人,还以为萧青是不喜欢跟别人讲家事,没想到她的亲娘和亲哥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对这两人的印象极差,心想不认就不认, 没了你们拖累萧青还能过得更好呢!
可是她又怕萧青舍不下亲人,自己也不好干涉别人的家事,于是侧过头,紧张地看着她。
萧青:“陛下与娘娘赐给我的宅子是座三进的大宅,你们要是愿意过去,还有童仆伺候,要是不愿,我就自己去享福。”在老妇人和萧卿惊怒的目光下,她继续道:“你要是真不愿认我这个女儿,那我们即刻去官府签契约断绝关系。”
安墨真没想到萧青会这么干脆果断地决定这件事,当下就一个目瞪口呆,而老妇人和萧卿也是被惊住了,两人犹豫一会儿,见奈何不住萧青,终于还是转头回宅子里收拾东西。
安墨见他们打算搬去大宅子里跟萧青一起享福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萧青回身看她气得不停跺脚,笑道:“此事与你无关,你生气做什么?”
安墨脱口而出:“他们明显对你不好,为什么你还要把辛辛苦苦赚来的宅子和钱财分享给他们?”
萧青道:“大抵是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吧!其实她也并不是一个坏人。”
闻言,安墨还以为萧青在给家人找借口,不过不等她说下去,就听萧青继续道:“我爹是个死在战场上的军人,他牺牲后,抚恤金被贪官污吏拿走,那时候我和我哥才七岁大,我娘求助无门,只得一个人艰难地抚养我们兄妹。当时正是刘贵妃一系最猖狂的时候,刘家嚣张跋扈、霸占田地、欺压良民,许多人家过不下去不得不卖儿鬻女。即便如此,我娘也没有将我卖了换钱,而是日夜劳作辛苦养活我们,你看我娘那样子,像不像和我隔了一代的祖母?”
安墨仔细回想那老妇人的模样,乍一看的确是佝偻苍老,所以她压根没有想到那会是萧青的母亲,毕竟这个时代女子成婚生子早,萧青今年才二十岁,她母亲的年纪绝不会超过五十,可是那老妇人看面貌,几乎是个七十岁的老人了。安墨哑然,心里暗暗骂自己莽撞。
就听萧青接着道:“后来有一位隐居的武林前辈瞧出我有习武的资质,便提出将我带走。为了给我娘减轻负担,也为了能够习武,我去跟我娘说愿意跟师父学艺。我师父给了我娘五两银子,那五两银子让我娘和我哥好好活了下来,活到了刘贵妃一系势微、活到崔太后一系占据上风的时候。为了帮助当时的太子造势,也为了与刘家争锋并赢得民心,当年的太子查清了刘家一系贪墨的银两,将牺牲烈士的抚恤金加倍发放了下去,并大力扶助烈士家属。我娘因此才有了这座安居的小宅子,我哥才得以读书写字有了谋生的本事。”
安墨不由道:“那你师父对你好吗?”
安墨问完就意识到自己白问了,如果萧青的师父真的对她很好,她会对她的师父只字不提吗?
但萧青并无芥蒂,她道:“还算不错,他让我吃饱穿暖,好好长大了。”
可是人并不是只要吃饱穿暖,就能开心活下来的。
安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萧青说的这些事,在原书剧情里是没有的,原书只提到萧青家境殷实、家里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但是安墨从没想过所谓的殷实家境竟然是这么得来的!从前她和花宜姝还疑惑过,怎么萧青这样又美又飒又性格坚毅的女主会被越不凡的甜言蜜语蛊惑,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萧青小时候过得那么苦,她那双本该细嫩的手上布满习武留下的老茧和伤口,倘若你拿剑对着她,她毫不客气一拳将你的武器打飞,但倘若你将武器包装成鲜花糖果,她反倒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握紧,然后为这份“善意”付出回报。
因为萧青从来没有得到过爱,所以她并不懂得什么才是爱,只有这样,原剧情里的她才会被越不凡蒙骗吧,因为越不凡伪装出来的那一点好,对于从未得到过如此“关注”的萧青而言,竟然像是温暖的光了。
安墨:“哪怕是这样,她也不能这么说你,你是英雄,你杀了很多恶人,你解救了很多人!”
萧青牵着马带着她在街市上闲逛,闻言眼角边起了笑纹,“我知道。”
安墨着急道:“难道你不怪她吗?”
萧青摇头,“这十年来我陪伴在她身边的时日太短,一直是我哥在她身边尽孝,她偏心我哥,也是理所当然。”
安墨警惕道:“不会是要你将官职和宅子都给你哥吧?”
萧青:“那倒没有,她只是认为女人习武赚军功没什么用,不如嫁一个好男人。当然,她也希望我能帮我哥在军谋一份好差事。”
安墨:“那她为什么骂得那么难听?”
对着安墨郁闷的样子,萧青思量道:“大概是觉得她对我有生养之恩,我就得一切听从她的安排,发现我不听从,她就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其实这些时日以来,比这更难听的话萧青都听过,不过她并不在意就是了,“心宽天地宽,我既不仰仗她过活,又没有把柄在她手里,她除了嘴上骂几句,并没法妨碍到我。”
可是萧青不但得忍着老娘骂她,还得继续好好赡养她,在安墨看来,萧青是吃亏了的,毕竟她娘小时候就用五两银子把她卖给“师父”了,她娘难道没有想过,万一那个师父是个坏人呢?
安墨心里暗骂,怎么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家长有一个算一个都控制欲旺盛?赵慕仪的父母是这样,崔思玉的父母是这样,如今连萧青的父母也是这样……相比起来,一开始被她视作反派的崔太后竟然是个正面角色。
唉,真是一个孝字压死人啊!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林侍卫,说起来,林侍卫的爹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林侍卫在家里有多受气,但他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抱怨过一句。
天上忽然又飘起了雪,萧青束起的乌黑长发多了几点白色,两人正要找个地方躲雪,就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女子身影,她分明不是妇人,却做妇人打扮,身上金铃叮当作响,嗓门嘹亮,一脸精明相。
正是在交代工人卸货的王玉燕,瞧见萧青和安墨,她停下手头活计,将两人引到一家酒楼的包厢里,并让人搬来炭盆烧上,屋子里很快便暖和起来。
安墨新奇道:“你好厉害啊,这么快又买了一家酒楼。”
王玉燕却笑道:“这可不是我买的,是我低价抢的王家的资产。”
见安墨懵圈,王玉燕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问题,解释道:“就是宫里那个王尚食,她不是贪墨宫巨款被抓了吗?她一家子被判流放,所有家财全部充公,这家酒楼原也是她家的,官府要拍卖,我下手快,便先抢到手了。”
安墨更懵了,因为参与过清查账本一事,她对这事儿有些了解,便道:“不是说明日才公开拍卖么?今日你就抢到手了?”
王玉燕道:“说是这么说,但凡有路子的,早就先将好的定到手了,规规矩矩等着明日竞拍的,都是些没人脉没路子的,况且明日拍卖那些,也都是偏僻地方的三瓜两枣,我还不至于跟人抢这点东西。”
安墨以为她是走得花宜姝的路子,便听王玉燕道:“说起来也是这王尚食家活该,她姓王我也姓王,没准几百年前还是一家子呢,我家到了盛京做买卖,他家居然仗着宫里有人欺负我家,我实在气不过,又不愿为了这点事入宫麻烦娘娘,便细细查了他家,不想发现他家财资巨丰,钱款来路不明,便将此事禀报了娘娘。”
说到这里,王玉燕面上隐约有几分骄傲,显然觉得此事她做得极对。
安墨吃惊,“可是娘娘跟我说,她就是随便抓个人试试的。”
王玉燕闻言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娘娘要么逗着你玩,要么想练练你,你呀,也该长大些了。”
安墨:……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由远及近响起喧哗声,安墨好奇地打开窗子看,却见人群有个人被官差压着走,那背影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人。
王玉燕赶忙让人去打听,片刻后跑回来吃惊道:“你们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永昌伯府的大公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亲爹打吐血,如今被他亲爹告上了衙门,正押到京兆府受审呢!”
永昌伯府的大公子?
安墨一下反应过来,那不是林侍卫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还是写到了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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