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已至,微风和煦,碧空万里无云,夏日暑气还未完全消散,小镇沿街的梧桐树在秋风中摇曳下半黄的落叶。
奚蕊半跪坐在塌边,又伸手推开了窗户。
她将头搁在手臂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下方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
平海镇是隶属于景州下面的一个极小的镇子,在这里生活的人也不过百户,经过这些天她发现,此处虽不比京都繁华熙攘,却也有别样的一番风味。
至少看起来要比京都烟火气息更浓烈些。
奚蕊发了会呆,又将视线转向室内,只见身旁男子正在看查着不日前刚从京都送来的信件。
虽说丰朝没有女子不可干政一说,但她自知自己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索性也没有问过。
只是奚蕊从未忘记他们此行目的地实乃景州,如今在平海镇修养了将要一月有余,饶是祁朔说不急,她也有些急了。
毕竟她可是记得这次南下,他是有要事在身的。
再加上这些天他明里暗里透露出的忙碌,她终究是有些忍不住。
思及此奚蕊朝后靠了靠,复而用脚趾头戳了戳他的腿,小声叫了句:“夫君。”
又在见着他转过来的视线时又咧开了嘴角:“我们何时启程去景州呀?”
祁朔瞥了她一眼,伸手扯过一旁的软被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脚丫,不经意问道:“玩够了?”
奚蕊抿了抿红唇,小腿勾起,再次朝上蹬向他的腰,小声嘟囔了句:“还不是担心耽误了正事。”
祁朔单手抓住那只不安分的脚腕,眼皮也没抬,手指一个用力将她稍稍一扯。
奚蕊惊呼一声,双手抓住床榻边的扶手,然后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扒拉在榻边上。
可男子的手却并未停下,修长的指节顺着脚腕撩过她的脚底板。
刹那间,奚蕊仿佛被触碰到什么开关一样浑身上下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又在下一瞬扭成了一团。
“……你偷袭……!”
“住手哈哈哈哈……”
“别我错了呜呜呜”
身旁男子扼住她脚腕的手掌仿佛泥塑一般,任凭她如何挣脱都撼动不了半分。
眼瞧着手下女子拧得像麻花,祁朔倒是气定神闲纹丝不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条案板上的鱼来回跳动。
反观奚蕊,身上的衣衫因着扭动皱皱巴巴,眼尾溢出的泪花染红了眼眶。
“别……痒呜呜呜……狗男人……”
“狗什么?”
“呜呜呜,我说我自己……”
听得头顶男子轻笑一声,他终于松开了她。
脱离了桎梏的奚蕊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翻过,脚刚沾上地面便跑出了几尺远,再看他时眼角眉梢都带着控诉。
本就随手挽的发髻在此时乱成一团,头顶甚至还竖起了几根呆毛。
祁朔握拳抵唇,移了眼。
“你还笑!”
并不知自己现下是何等模样的奚蕊瞪圆了眼睛,执起身侧美人榻上的枕头便扔了过去。
却不想他即便是不看这边也能稳稳地伸手一把抓住。
她气极跺脚,忽然那竖起的两根呆毛在这阵动作中耷拉了下来,并垂到了她的眼皮上。
空气凝固了片刻,奚蕊木然地伸手扯了扯发丝,复又僵硬地转动眼珠瞥了眼不远处妆台上的铜镜。
而在这个角度刚好足够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
“”
救了命了。
“夫人您真的要带这么多金叶子出门吗?”
方才见着自家夫人顶着鸡窝头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出,文茵与阿绫皆是一怔。
后被叫进去好一阵梳整打扮,现在又带了这样多金叶子说要出门。
她们属实不太理解。
“多吗?”奚蕊掩盖在帷帽下的脸稍稍朝后转去,不以为意地回头扫了眼那包鼓鼓的钱袋,复而忆起方才祁朔捉弄她的行径,拳头又紧了。
好心好意去关心他会不会耽搁行程竟得这般下场。
哼,她非得让他出点血才行!
与此同时铭右一脸为难地去了祁朔房中。
“公爷,方才夫人她取走了我们大半盘缠。”
祁朔淡淡点头:“随她去。”paopao
铭右有些犹豫:“可若盘缠不够,动用国公府的商线总归是容易打草惊蛇。”
如今突然参与洧水一事本就冒险,若再
“林家做什么吃的?”
祁朔终于抬了头,只是那冷冽的视线使得铭右骤然哽住。
踌躇半响,只见自家公爷泰然自若,不觉有丝毫不妥。
铭右突然心头一道灵光闪过。
林家虽涉猎南方甚少,但也不至于在这边连个钱庄都没有。
果然还是自己考虑不全,既然以林家名义出行,必然前前后后皆要以林家行事。
到底是公爷思量周到。
想到这里铭右郑重地抱拳道:“公爷英明,是属下见识短浅。”
“嗯。”
(远在沧州的林逸霄:?)
林家虽在北方极具盛名,但在南方也并非无人听闻,尤其是祁朔当初一整个包下客栈这么多时日的行径,在整座小镇里可谓是家喻户晓。
要知道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饶是住上一日客栈也是极为担负不起的花销。
只是碍于这些贵人身份太高,唯恐得罪了人吃不了兜着走,他们也不敢窥探过多,就连那家客栈也是甚少过去。
而今日奚蕊这样光明正大的出门,便引起了一众人有意无意的视线打量,以及私下的议论纷纷。
“看这身段,啧啧啧……定是位绝色美人!”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大夫人,这般气度仪态便说是宫里的娘娘也是说得过去的!”
“真想看看这帷帽下是何等绝世容颜哎哟——”
“王二狗你仔细着你的眼珠子!”
“哈哈哈哈……”
……
奚蕊对周遭众人的灼热视线置若罔闻,许是先前在京都那样大的场面被围观的次数多了,倒是练就了如今一副平静如水的心态,这样几个人的议论根本无法撼动她的内心分毫。
当真是妙极了。
于是她慢条斯理地行至一家胭脂铺跟前,那掌柜眼瞧着这样一位仙女踏入了自家的门槛,眼睛都瞪直了,甚至连招呼的话都忘了如何开口。
“掌柜的,将你这里最好的胭脂取出来瞧瞧。”
竟……竟连声音也这般好听,就像是那黄莺出谷,宛转悠扬,似水如歌。
那掌柜猛吸一口凉气,脚步连抖几下,还得靠身后小厮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稳。
奚蕊:“……”
“快快……快去给姑娘呸,夫人呈上我们的镇店之宝!”
愣了好半响的掌柜终于回过了神,连忙招呼着小厮去取物件。
……
当奚蕊看见那一排排刚刚被擦拭过灰尘,却又没完全擦干净的胭脂盒子时,掩盖在帷帽下的表情有一瞬的崩坏。
……镇店之宝?
“林夫人您瞧瞧?”掌柜弯着腰试探讨好道,“这可是前几月京都传来的胭脂,据说是国公夫人都用过呢!”
说罢又伸手取出其中一枚打开凑到她的眼前。
扑面而来的劣质气味使得奚蕊一阵哽噎无言:“……”
不,她没用过。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安慰自己今日本是打着花光祁朔银子的心思出的门,便不要在意这么多。
于是奚蕊平复了半响心情,问道:“多少银子?”
见状掌柜眼睛亮的快要冒出光来,当下连连道:“不多不多,也就十两银子一盒,若夫人买十盒可加赠一盒!”
就这?
十两??
奚蕊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方才还在想的出来花他银子的初衷刹那间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些骂人之言到了嘴边却又因着自己的淑女修养终究是没有出口。
就在此时一道娇媚的女声打断了她的纷乱思绪。
“国公夫人用过的胭脂自然是只有本夫人才配的上!”
语落,奚蕊还未见其人,首先闻到的便是一阵浓烈且劣质的脂粉气味,她下意识伸手挡了挡口鼻,却不想这动作又引得钱夫人冷哼一声。
“莫不是生得丑陋不堪,出门还要带着帷帽?”
奚蕊淡淡道:“不比夫人婀娜多姿。“
此言既出立马引起周遭众人阵阵低笑。
这钱夫人生得膀大腰圆,腰间的系带外人瞧着似乎都是要崩开了的模样,如此境况这林夫人还称其婀娜多姿,即便是夸赞之言,也听出了三分讽刺。
钱夫人又如何感受不到?当下脸都绿了。
“你……你这个小——”
“夫人不可!”眼瞧着自家夫人手一挥便要酿成大错,跟来的几名婢女合力将她往后拉了拉。
刚刚钱夫人本是出府采买购置衣衫,却听闻有人谈论来了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去了胭脂铺,她这般在这里被捧着的人如何见得旁人抢了自己风头?
于是便问也没问,直冲冲地朝胭脂铺寻了来。
“夫人,这位便是近日和老爷洽谈的林公子的夫人,您不可莽撞啊!”
闻言钱夫人动作一僵,这位林公子她是知道的,老爷向来不和她谈生意上的事,可前几日温存过后竟听他主动提及了些,说到的便是这林公子。
当时老爷还让她有机会去同林夫人多走动走动,若能增进感情,说不准会分得更多好处。
她正想着如何找机会去寻……却不想今日在这里碰到了。
奚蕊看着眼前女子肥圆的脸庞上神情变幻莫测,心下略有无语,想出来花银子的心思早没了大半,当下提起裙摆便想走。
“林夫人留步——”
又是一阵胭脂粉末的气味带动周遭空气涌动,奚蕊来不及蹙眉便见钱夫人挡在了自己身前。
而此时的钱夫人脸上却换上了一副奉承神情:“妾身是钱家掌家大夫人,相公现如今正与林公子商谈些生意,方才妾身不知是林夫人在此多有冒犯,失礼了失礼了。”
听到她提及祁朔,奚蕊顿了顿,便多瞧了她一眼。
只是在京都看那些世家贵女的虚与委蛇多了,眼前这人的火候就差了个档次。
分明这钱夫人就差在脸上写着‘她这个小妖精怎么不去死’却还强行热络,奚蕊是一刻钟也不想多待在这里。
彼此放过不好吗?
她收回视线,压了压帷帽,低声道:“无妨,请让一下路,多谢。”
“哎,林夫人别急着走,若您看中这些胭脂妾身出大头给您送到府上去。”
一边说着,钱夫人便想来抓她。
“不必了!”
奚蕊骇然后退,这人无论是身形还是身高皆是要比她高上许多,她一点也不想被碰到。
可钱夫人压根就不打算这样放她离开。
文茵与阿绫见状刚想上去帮奚蕊拦下人,却不想对方人手更多,一下子便将这间小胭脂铺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奚蕊状似无意地环顾四周,又蹙起了眉:“劝钱夫人三思而后行。”
钱夫人十分不以为意地笑道:“妾身只是想邀林夫人聚一聚。”
奚蕊却看也没看他们,转头对文茵与阿绫道:“走。”
文茵与阿绫对视一眼,咬咬牙,也跟着她往外去。
钱夫人看着她这般软硬不吃的模样心下愤懑,手一挥那些人便齐齐围了上来。
可就在此时一阵凌冽的刀风划过虚空,紧接着便是道道鬼哭狼嚎。
只见那为首要来拦的人双手手腕被削出一道大口,汩汩献血让周遭众人皆是白了脸。
噌的一声剑入刀鞘,钧左单膝跪地。
“夫人受惊,属下该死。”
微风拂过那素白的帷帽,露出了女子削尖的下巴。
看来她猜的不假,祁朔在她身边果然留有人手。
于是在对上钱夫人错愕惊惧的眼睛时,奚蕊下颚扬起,红唇微勾:“干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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