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的瞬间,他力度一重,奚蕊紧咬着牙,脖颈扬起,沉浮于他的掌控之间,再没了询问的力气。
“蕊蕊”祁朔抵着她的额,黝黑的瞳仁暗昧不明。
他低叹着唤了一声又一声,炙热的呼吸仿佛要将她融化成水。
手掌安抚地慢慢顺过她紧绷的脊背,肩头后背传来指甲划过的刺痛,可他却浑然不觉。
火烛随影而动,那副挂在甬道最深处的画像忽明忽暗,奚蕊有些接不上气,时不时地从喉中发出几声呜咽。
她咬着手腕小声啜泣,却又在下一瞬被男子有力的大掌抓住锁在头顶。
“别咬自己。”祁朔修长的骨指摩挲过那泛着牙印的白皙手腕,敛下的眸中带着戏谑。
他朝她靠近,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引得奚蕊轰的一下连红到了脖子根。
这这人怎么这样!
她艰难地扭动腰身,却被他按住,然后往下一拉,脚趾头猛地蜷缩成团,如他所愿,她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胛。
祁朔低笑一声,扯过随意扔在旁边的大氅铺平于案上,然后搂着她的腰倾压而上。
奚蕊被这阵天旋地转带到身上猛地起了层鸡皮疙瘩,覆盖在上面的细小绒毛排排战栗而起。
她推搡着他的胸口,红着眼尾侧头,却蓦地瞧见了那副依旧挂在那里的画像。
霎时间,一阵羞耻之感涌上心头。
她和他竟然在这样神圣的地方,对着他母亲的画像
救了命了——
男子的吻极具蛊惑,一寸寸腐蚀了她的心脏,忽然想到什么,奚蕊喉间一紧,连带着身子也绷了起来。
“又……?”祁朔呼吸一滞。
也不知小姑娘是又想到了什么,他只觉自己迟早要交代在这里。
趁着他平缓的当头,奚蕊终于喘了口气,她手臂无力地搭在他的肩头,红透的脸颊粉如桃花。
她软软地推了他一把,没什么力,便又轻哼着骂了他一声,语调极其酸涩:“你这个老男人肯定有过很多女人吧?”
当初南下那几日便有人上赶着恨不得爬上他的床,后来还有个什么劳什子青梅竹马南平郡主。
更何况就她所知,那种常年在军营的男子,都会有随军军妓供以舒缓,他比自己大这样多,又常年征战在外,虽未有通房一二,但肯定不会
“没有。”男子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瞧着她紧咬下唇,侧眸愤懑的模样,祁朔眼眸眯起,喉结上下滚动。
小姑娘吃醋的模样,当真是像极了邀请。
沉吟未久,他轻声低叹:“只有你。”
奚蕊瞳孔放大,涩然被惊愕代替:“那你还这么”熟练?
知道她在指什么,他低低笑了声,唇角弯起诡谲的弧度:“多谢夫人夸奖。”
“?”
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觉男子再次沉身,就像是破晓黎明贯穿黑夜,然后她再也凝不成一句话
在无人所知的密室甬道尽头,浅鸣汇聚成曲,与空气中浮动的少女清甜丝丝绕绕,再同男子的炙热与烈焰交织成网。
后来,飘渺的火烛逐渐恢复矗立,然后在男子迈动脚步带起的微风下再次弯了焰心。
奚蕊被祁朔用披风完全包裹于怀,几个起跃回了内院卧房,然后又朝外叫了水来。
她累得厉害,只是半眯着眼,同往常一样任着他为自己沐浴。
祁朔自然知晓她辛苦得紧,虽不觉尽兴,却也没拉着她再来一回。
忽然一只柔软的小手覆盖上了他的肩窝,随即小姑娘蔓延起水汽的氤氲瞳孔隔着萦绕的雾气同他对望。
“这个疤……是当初假死时中箭所受的伤吗?”
她询问着,软糯的声线不自觉地带上了喑哑的尾音。
祁朔喉咙一紧,抓住了她胡作非为的手腕。
“不是。”
“嗯?”奚蕊迷茫抬首。
似乎之前听说书先生所言,他是肩膀受了一箭,然后跌落岐山之巅。
祁朔瞧着她眼底的不解,握着她的手没入水面:“是这里。”
腰间的疤痕凹凸不平,她虽隔着朦胧水雾看不太清,却也能在指尖描绘出它的狰狞可怕。
她没见过战场是何等模样,却也能想象到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他被人围剿至山崖姐姐,无路可退,又被一箭击穿。
倏然间,奚蕊眼眶便红了。
“还疼吗?”
她的声音带着沙哑的颤抖,听在祁朔耳中却更像是引.诱。
“不疼。”握住她手腕手掌悄无声息地滑动,“但这……疼。”
奚蕊:“?!”
最终净室的地面还是溅开了纷乱的水花,祁朔带着她起身,肉眼可见着那浴桶的水面要比方才少了大半。
奚蕊是真的累到眼皮都已经抬不起来,却还是在他将自己塞到被子里时挣扎着咬了口他的手腕,并怒视他一眼。
可她的视线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祁朔单膝半跪在塌边垂眸瞧着她轻笑一声,又同她一到躺入其中。
长臂一伸,他将她揽至怀里,大掌盖住她的后腰,随即熟悉的温热气流开始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四肢百骇。
奚蕊舒缓地眯起眼,紧蹙的眉心开始松开,她不自觉地朝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困意渐袭。
祁朔敛目瞧着怀中的小姑娘像只温顺的猫儿,只消他一只手便能圈住的细腰被自己完全笼罩。
他下颚抵住她的发心,似是轻叹地叫了一声:“蕊蕊。”
“嗯?”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她迷迷糊糊的乱应了一声。
祁朔支着头轻笑,看着已然快要睡熟的小姑娘,揉碎的温柔与宠溺幻化于那深邃如星夜的眼眸深处。
不忍将她唤醒,他吻住她的额间,低声道:“不要孩子也可以。”
翌日,日上三竿。
因着大雪灰白了数日的苍穹终于撕裂重重云雾,露出了一丝阳光。
奚蕊转醒之时,大亮的日光已然顺着窗台伶仃撒到了室内塌边。
她揉了揉眼睛,刚想坐起身,可通身上下的酸痛却让她龇牙咧嘴地皱了眉
这人多少是有点不知节制的。
咬牙将祁朔腹诽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颤巍着双腿滑离下榻。
素常那个时辰她都会和阿沐单独聊会天,是以,文茵阿绫还有春月都是被遣退在外的。
可昨晚她们两人被猝不及防地带离皇宫,两方侍女自然未曾第一时间便察觉。
因此奚蕊此番晨起,文茵与阿绫才将将回到国公府。
“夫人,您这是”
文茵瞧着奚蕊脖子上遮不住的红痕欲言又止。
怎么这样都还能
“你们未免也睡得太死了。”奚蕊嘟着唇,一口一口愤懑喝粥,“但凡你们昨天醒着一个人,听到我的声音叫来知眠姐,我也不至于”
被折腾一晚上。
闻言阿绫抿了抿唇,脑袋快要垂到地底下,小声嘟囔道:“其实今儿个奴婢们走的时候贵妃娘娘好像并不诧异。”
奚蕊一口粥差点没咽下去:“?”
她抬起眼帘,见着文茵跟着点了点头。
“”
“算了,不重要。”她叹了口气,将碗推开,揉着腰便站起了身,朝外走着活动身体。
“夫人。”
就在她踏出门槛的刹那,德元手中捧着东西迎面朝她走来。
“德叔?”奚略有诧异,除了家中产业相关汇报,德叔是很少来自己这里的。
德元笑眯着眼,将手中的物什递给一旁的阿绫:“这是公爷今早吩咐的,说是夫人昨夜累着了,又身子孱弱恐遭不住,这不,便遣人寻了些人参让夫人好生补补。”
奚蕊面色一僵:“?”
怎么回事!
他怎么还到处说!
但表面依旧风平浪静,她硬着头皮轻咳一声:“咳,我知道了。”
随即眼神示意,阿绫见状立马上前接过。
可送了东西德元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立在原地,斟酌半响,再抬眸,眼眶竟有微红。
本还在尴尬的奚蕊见状心下一慌:“德叔您这是”
德元摆了摆手,又笑道:“让夫人见笑了,如今见着公爷同夫人这般伉俪情深,老奴看着高兴。”
顿了顿,他转过身似是擦拭眼尾:“这么多年哎,公爷少时,当真是太苦了”
奚蕊愣了愣,心也跟着他这句话揪了起来:“他少时是如何模样?”
德元叹了口气,眼瞧着她紧拧的眉心,并不想隐瞒什么,遂将那些往事一一道出。
“老公爷极其宠爱长公主,虽多年无所出,却也未曾言过纳妾,可长公主后来却死于难产”
“公爷还是世子的时候,老公爷待他极为严苛,甚至在公爷生辰之时让他彻夜练功”说到这里德元混沌的眼眸又开始湿润,饶是他这个身子入了半截黄土的人回想到当初的那一幕幕,都觉得心疼不已。
奚蕊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白,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掌捏住,喘息不得。
好半响,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德元垂首道:“除夕。”顿了顿又言,“说起来,今年是公爷袭爵之后,第一次在京都过除夕。”
往年皆是在北境塞外,隔得远,也无人记得。
除夕。
奚蕊默念着这两个字,拢在袖中的手掌开始收紧:“我知道了,多谢德叔。”
德元哎了声:“夫人莫要见外,老奴半截入土之人,旁的本事没有,看人却能瞧上一二,公爷虽待人冷淡了些,但对夫人却是极好的”
这已经是不知第几个人同她说这句话,就好像她要随时离开他一样,他们都在劝慰自己。
可
“我知道。”奚蕊转眸轻笑。
她要比任何人都知道。
德元愣了愣,眼底欣慰顿起,他明白自己不需再多言
等到德元走了许久,奚蕊依旧站在原地神游。
她愣神地望着天外苍穹,回想着德叔的述说,心底蔓延起丝丝酸涩。
她似乎能隐隐瞧见一位小小少年脸上刻着不同于同龄人的坚毅。
他在雨天雪地持着比他人还要长的剑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站起。
少年赎着父亲安下的罪名,却没有怨恨任何人,甚至后来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好心疼。
“夫人,该喝药了。”
突然文茵端着熟悉的药碗走到了身侧。
她们回来的晚,也没想到昨夜公爷与夫人还能折腾,便熬药迟了些。
奚蕊闻声收回思绪,又凝视那黑糊糊的药面许久,然后伸手端起药碗。
可这一次她却并未将避子汤要置于唇边。
浠沥沥的汤药顺着碗沿倒入眼前的盆栽之中,文茵与阿绫倏得瞪大了双眼。
“夫人”
“以后不必再熬了。”奚蕊沉着呼吸,放置空碗的手腕还有些颤抖。
回想到昨晚沉浮之际他同自己所说的言语,奚蕊不自觉地抚过自己的小腹,复而再次望向天空。
原来命运这般阴差阳错,他们本可以另一种方式遇见的。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母亲为何那样执着的想要一个孩子。
思及此,奚蕊垂眸低笑了一声。
其实昨夜他在自己耳边的呢喃她听见了。
但他告诉她得太迟,她已经不再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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