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过后,延平县衙,内堂。
气氛异常凝重。
县令宋知礼与县丞陈厚禄在堂下垂手站立,看上去异常恭敬,却难掩紧张,陈厚禄甚至已经开始哆嗦。
再看上首位置,偏座上坐着一个五十左右,肚皮滚圆的官员,正是大观郡的郡守蔡金。
大玄王朝土地广袤,在行政区域上采用的是州、郡、县三级划分,相当于今天的省市县,所谓郡守,便相当于市长。
此刻,郡守蔡金正双手端着裘霸天的罪状书,认真仔细地看着,只是越往下看,他眉头皱得越紧。
而当中正座上,则端坐着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此人便是宋州参军司马信!
大玄王朝的参军一职主管一州刑狱,相当于省公安厅长,是整个宋州的三把手,可谓官位显赫。
司马信已经了解了案发经过,现在是一副满脸铁青的表情,显然对宋知礼的操作很不满意。
“这么说……”这时,郡守蔡金看完了罪状书,向宋知礼二人问道,“证据确凿,罪犯招供,此案已经盖棺定论了?”
“是的,”宋知礼拱手说道,“裘霸天恶行累累,手段残忍,必须严惩,方能平百姓之怨!”
“可是……这……”蔡金看了看宋知礼,又看了看司马信,委婉地说道,“这里面就没有什么异议吗?”
很明显,蔡金知道裘霸天的后台是高高在上的吏部侍郎,如果案子就这样宣判,恐怕不好交代。
看来……
宋知礼暗暗寻思,这两位大人并不知道吏部侍郎已经被停职查办的事。
不过,如此小道消息,宋知礼自然不能明说,只能摇头表示,此案没有异议。
“哎呀,”蔡金又看了一眼司马信,谨慎地说道,“这件事吧,这个裘镇农做得的确有些过分,小小惩戒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什么?
宋知礼一愣,心里说话,这根本就是杀头大罪,怎么能小小惩戒一下?
“行了,”这时候,司马信再也耐不住性子,当即摆手说道,“我是个粗人,就不跟你们这些文人逗闷子了!宋县令,这件事……你办得实在差劲啊!”
这……
宋知礼虽然心里有根,但一上来便被上司指责,不免有些心慌。
再看旁边的陈厚禄,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抖若筛糠。
“为什么不拦住那些告状的人?现在连刺史大人都知道了,这还怎么收拾?”司马信埋怨道。
“啧啧……就是啊,”郡守蔡金跟着埋怨起来,“你也太没经验了,屁大点儿事,完全可以关起门来,在内部解决嘛!”
“大人,”宋知礼急忙解释,“我一开始的确是想内部解决的,可那裘霸天嚣张跋扈,藐视官府,拒不配合,我们根本拦不住啊!”
“是的是的,”陈厚禄赶紧附和,“要不是那裘霸天杀人灭口激起民愤,还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衙门袒护,那些人也不会转而去郡衙和州府告状,请大人明察啊!”
二人如此解释,显然是要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裘霸天身上。
砰!
谁知,那司马信脾气火爆,竟然一拍桌子,冷哼道:“哼!简直强词夺理!我问你们,就算你们没有拦住告状的刁民,那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
“抓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张贴告示,游街示众!?”
这……
陈厚禄只觉天旋地转,竟然跪了下去。
然而,宋知礼却满脸通红,明显不服。
“我看,你们分明就是要自找麻烦!这下好了,”司马信怒目指责道,“还得要刺史大人给你们擦屁股,你说,你们这是干的什么事?”
“司马大人,”听到这里,宋知礼竟然倔劲上头,毫不怯懦地说道,“在宋某看来,裘霸天藐视王法,戕害性命,如果因为他有背景就可以网开一面的话,那实在难平民怨,也有悖我大玄铁律啊!”
“你!?你你你……”司马信腾地站起,大骂道,“简直混账!我看你这县官是当到头了,真是自寻死路,不知好歹,哼……”
说完,司马信气鼓鼓地拂袖而去……
“哎?司马大人……”蔡金赶紧追了出去,待发现司马信已经走远之后,这才气恼地冲宋知礼质问道,“你呀,是不是脑子受风了?参军大人都敢顶撞?你这么多年的县官白当了,真把自己当青天大老爷了,嗯?
“你……”他指着宋知礼的鼻子,斥责道,“你给我听好了,这个裘镇农不能动,等到上面传话过来,再做定夺,懂吗?”
“可是……”宋知礼指着外面,“那些告状的民众……”
“你们自己惹的祸自己去平,”蔡金气恼道,“我不管,要是摆不平,先撤你的职,哼……”
说完,他也拂袖而去。
这……
看着两位官员离开的方向,宋知礼眼神阴沉,暗暗咬牙,在心里说道:“哼,别看你们两个现在耀武扬威,等回头,你们就得抢着来感谢我了!”
宋知礼心如明镜,他知道司马信本次前来,不是来处理案子,而是前来斡旋的。
另一方面,宋州刺史必然正在积极联系吏部侍郎,所有事情,都要等到问过吏部侍郎之后才能处理。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吏部侍郎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本官多么有先见之明了!
……
夜半十分,衙门深处某房间内,郡守蔡金正在向司马参军汇报情况。
“您放心,我已经警告他了,”蔡金说道,“让他们暂时不要审理,等问过吏部侍郎的意思再说。”
“哼,真是个榆木脑袋,”司马信仍在气头上,忿忿说道,“吏部侍郎都敢开罪,简直不想活了!”
“是是是……”蔡金急忙附和,“我也没想到会有如此顽固不化的县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把这件事压下去再说吧!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稳住那些告状的刁民,让他们不再闹事。”
“唉,”司马信叹息一声,“这些告状的刁民倒还好说,我担心的是已经游街示众,这可就不好处理了!”
“是啊,”蔡金搓手说道,“如此严重的罪行,恐怕得费些脑筋了!”
“还是……先找个理由往后拖一拖,”司马信琢磨着说道,“就说咱们还在调查之中,先不能升堂处理,一旦升堂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明白,明白,”蔡金点头,“您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卑职来办吧!时候不早了,司马大人早些休息吧!”
说完,蔡金告辞离开。
然而,蔡金刚一离开,司马信的一名手下便敲门而入。
“司马大人,”此人双手捧着一封信,向司马信汇报道,“我刚刚在外面巡视,无意中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要司马大人亲启!”
“哦?”
司马信大为意外,急忙接过信,将信打开。
结果,他刚刚看了几眼信件内容,眼睛便蓦然睁大,心情亦是变得异常兴奋激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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