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少主。”顾先生漠然空茫的神色露出几分鲜活之色,旱烟袋在胸前一横,“属下便是顾云霄。”
说到这里,他浑身骨骼忽然咔咔作响,原本佝偻着的驼背,顿时站的笔直,显得高大挺拔,整个人的气势完全变了。
而且年轻了不少,简直判若两人。
之前在阴月山庄初见时,他像个心如死灰、孤僻怪异的天残之人。
可是此时,英雄之气扑面而来,隐隐有渊渟岳峙之感。而且看上去居然很是英俊,年纪也不大,最多五十岁。
修为却是五品圆满的道修,而不是之前洛宁认为的六品。
“属下幽儛,见过顾佥事。”幽儛以下官见到上官的礼节对顾先生行礼。
顾先生摇头,语气淡然,“自从主公坏了事,我们便不再是朝廷官员,我哪里还是葵花佥事?”
“我们眼下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少主部属,主公旧部。”
洛宁也取出旱烟袋笑道:“想不到顾先生也是师尊旧部,如此说来,我们也不算初见。”
卫仲媗旧部当然不知伶道珠的秘密。所以,洛宁是以她衣钵传人的身份,得享少主之尊。
顾先生也露出笑容,“想不到那个孤身夜探阴月山庄的虎胆少年就是少主。早知如此,那属下当时就该随手除了玄虔,何须少主动手。”
“说来也真是巧。那宝象没上钩,带着郡守之女逃回吐蕃,不想却死在少主手中。”
很明显,顾先生既不聋哑,也不驼背,完全和残疾不搭边。
就是性格,也和古怪孤僻不沾边。
洛宁道:“郡守之女已经死了,被宝象制成了艳尸,在灵市卖了。”
“少主杀了宝象,也算是为那些益州女子报了大仇。”顾先生目光露出杀意,“想不到宝象逃到这里,还想凌辱主公遗体。嘿嘿,艳尸寺的那些黑喇嘛,是不能再留了。”
说到这里忽然一笑,“少主这次召集我们,是为了对付艳尸寺吧?”
洛宁不禁心生惊讶,问道:“顾先生如何得知?”
召集四人见面,的确是为了对付艳尸寺。可自己之前可没有透露半点口风。
顾云霄就猜出来了。
此人,很不简单。
等到三人一起在神像前坐下,顾先生才解释道:
“我们杀了靳延寿那个败类,奈雪部落使的职务空了出来,听说少主已经被委任为新的部落使。”
“那么,艳尸寺一定会从中作梗,成为少主的拦路石。”
“说不定,艳尸寺的邪僧已经开始对少主下手了。”
“所以我猜,少主如此郑重的召集我们,主要就是应付艳尸寺的威胁。”
洛宁抚掌而笑,“真让顾先生猜对了,这次召集你们,就是为了杀掉古萨喇嘛。”
“他已经派人先对我下手了…”
接着把格桑梅朵色诱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杀古萨?”顾云霄眉头微皱,稍作思索,“少主果然有胆魄,不愧是主公衣钵传人。不过…光杀古萨还不够!”
“若要杀古萨,就一定还要再杀一人,再杀一个和此事无关之人。”
洛宁笑道:“是尸林怙主?”
“不错!就是尸林怙主!”顾先生眼睛一亮,“原来少主已经想到此人了,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洛宁能想到连同尸林怙主一起杀,的确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原本他以为,洛宁毕竟太年轻,修为也不高,不可能经历多少大事,筹谋也不会那么周密完善。
可是想不到,他想到的,洛宁也想到了。
谁知洛宁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是对洛宁刮目相看。
“……不但杀了古萨和尸林怙主,还能策划两家打起来,寅山灵矿就一定会防守空虚……”
“……前后五步棋,一箭四雕…”
幽儛听的愣住了。少主的谋划,也太大胆了吧?
顾先生却是不住点头,“可行是可行,又简单又毒辣。但失败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先干吧。完成这件大事之后,再接受龙错城和奈雪部不迟。”
洛宁点燃旱烟袋,抽了一口,神色有点沉吟,“我也要做好计划失败的准备。”
“幽儛,到时你去纳钦庄园,把我身边没有修为的几个人全部接走。”
“我们要保证,一旦计划失败,就逃出西藩。”
“是。”幽儛点头,“可若是那样,就只能放弃龙错领和奈雪部,太可惜。”
三人正在商量,忽然顾先生一嗑烟袋,“云影和展鹏到了,倒也没迟到。”
话刚落来,一对男女就出现在神庙门口。
两人穿黑衣,戴黑帽。看气息都是六品圆满的修士。
女子长相美丽,气息有点阴冷飘忽。男子面容轩朗,英华内敛。
“少主?”两人看到洛宁,虽然带着询问的语气,可仍然很肯定的对洛宁施礼,“云影(展鹏),见过少主。”
人都齐了!
“都坐吧。”洛宁也不客套,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云影的帽子。
黑帽子。
他脑中立刻响起童颜萨满的提醒:“…小心戴黑帽子的女子,和有残疾的男子。”
洛宁虽然心里嘀咕,可也不能凭一顶黑帽子,就认定云影是自己的灾星。
毕竟,戴黑帽子的女人,也并不少见。
四人到齐,洛宁身边顿时多了四个帮手。
得知计划是要干掉古萨活佛和尸林怙主,云影和展鹏都是心中惊讶。
可听到洛宁的谋划,两人也觉得计划的确可行。
五人商量了一夜,做出了详细的计划,顾云霄等三人就离开神庙,分头行事。
洛宁临走前取出一朵珠花,递给幽儛道:
“你只是七品修士,又是女子,我就送你一个气机追踪符。”
“此物看着是珠花,其实内含三品符箓。若是你失踪或者被敌人抓住,我就能找到你。”
谁知幽儛摸着自己的耳环,笑道:
“谢谢少主,可是我已经有了。这耳环就是了,主公生前送给我的。”
这种高级符箓可以伪装成首饰等物,很难被敌人发现。若是家人亲友戴着这种符箓,一旦失踪,就能激发符箓寻找追踪。
一般修士有钱都买不到,甚至见都没见过。
卫忠玄有这些东西当然不奇怪。可洛宁哪里来的?
当然是多尔衮送的礼物包。
对多尔衮来说,气机追踪符同样不算稀奇贵重。他送了好几件给洛宁,看上去和耳环、发钗、珠花全无二致。
洛宁之前回来,送给苏绰首饰,其中就有伪装发钗和耳环的气机追踪符。
“你既然有,那我就不送了。”洛宁收起珠花。
他当然对幽儛没有那种心思,纯粹是出于对女下属的关爱。
………
第二天清晨,洛宁骑马赶回纳钦府。
可是他一回到达娃林卡,居然得到一个令他心惊肉跳的消息。
回到达娃林卡的苏绰、童颜萨满、喜倌儿三个大小女子,居然半夜一起失踪!
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夜半潜入达娃林卡,在没有惊动印禟、鄂舒的情况下,带走了三个女子。
苏绰的房间中,鄂舒脸色苍白的说道:
“…对方是冲着小姐来的。修为应该是六品,不然根本瞒不过我和印禟…多半就是那些邪僧了…”
“…昨晚深夜,童颜萨满和喜倌儿都在小姐房中,她们睡不着,想等额真回来…”
“…想来,敌人就干脆将童颜萨满和喜倌儿一起抓走了…”
“印禟已经率兵去追了…对方没有马,带着三个人,不会走太远…”
洛宁听的毛骨悚然。
苏绰、喜倌儿、慕容灵贝,一定是被艳尸寺的邪僧抓走了!
对她们这些女子最感兴趣的,就是艳尸寺的那些喇嘛!
想到她们可能遭受的可怕厄运,洛宁不禁身子颤抖,转眼间就一身冷汗。
“最小的喜倌儿,还不到八岁!”
“绰儿…”
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意,狂暴的从洛宁身上散放出来。
“追!”
洛宁随手打出一个手诀,激发气机追踪符,就听嗡的一声,西北方向青光一闪。
洛宁一个云九天的风遁术,就冲出达娃林卡,骑着多尔衮送的顶级神驹,朝西北方向追下去。
幸好苏绰等人身上,带着他送的伪装成首饰的气机追踪符。
没有这个,洛宁根本不知道追往哪个方向。
“西北方向,三百二十里!”
气机追踪符不但能指出方向,还能具体定位。
此时此刻,他只能期待,苏绰等人尽量拖住时间。
……
距离纳钦府三百余里的一座隐秘山谷中。
一个废弃的道观之内。
大殿中的真武大帝神像,已经被推到在地。满是蛛网的大殿之中,坐着五个人。
三个女子,两个喇嘛。
大殿之中气氛诡异。
一个女子举着酒壶,卷着袖子,露出雪白的藕臂。
“两位上师,只要你们能把我灌醉,我就心甘情愿的做你们的妙妃,怎么样?”
此女正是苏绰…不对,是陆翩翩。
另外两个年纪更小的女子,当然就是童颜萨满和喜倌儿了。
喜倌儿脸色惨白,目光惊恐,就像是失去父母保护的孩子。
童颜萨满则是很平静,低头敛目的嘟囔不已,两个喇嘛也听不懂她的鲜卑语。
此时,苏绰的面巾已经被摘下,露出一张被蛊毒毁掉的丑陋脸蛋。
两个喇嘛看到她眼睛以下青黑一片,凹凸不平,实在是没有胃口。
原以为这女子风姿卓绝,必然是仙女一般。谁知抓到手里,才知道是个丑八怪。
她戴上面巾和取下面巾,差别实在太大。
不过,她的气质实在太好了,两个喇嘛也不可能放弃。
那就戴上面巾,让佛爷乐呵乐呵。
“你戴上面巾,老衲再和你饮酒。”一个喇嘛说道。
陆翩翩无奈,只好再次戴上面巾。
她一戴上面巾,只露出眼睛,两个喇嘛顿时目光炙热起来。
他们可谓阅女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女子。
就算脸蛋毁了,做明妃不太适合,可一定能制出极品的肉莲。
“老衲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酒量。”一个喇嘛取出一壶灵酒,“这可是灵酒,更醉人。”
语气戏谑:“小女子,你行么?”
另一个喇嘛笑容猥琐无比,完全不像是个六品高手。
“你要是醉了,我们就刚好活取肉莲。”
这个女人很不同,很大胆。越是如此,他们就越觉得有趣,越想好好的炮制一番。
先不急。
陆翩翩深吸一口气,笑道:“上师是出家人,也喜欢饮酒么?那今日我们可要好好比拼一下酒量。”
一个喇嘛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他决定,等到将此女灌醉,先金刚加持,开光灌顶,再活取肉莲,可得极品妙器。
另外两个女子,先当明妃,死后再剥皮制鼓。
苏绰暗道:“陆翩翩,这可是灵酒!你要是喝醉了,自杀都不能!”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决绝、愤怒。
“我求你,趁他们不备,撞死在石像上!”
“撞死?”陆翩翩很无语,“在两个六品高手面前自杀?不可能的。”
“就算成功自杀又如何?这两个邪僧可是艳尸寺的!听说过肉莲么…”
“灵酒很醉人,普通人一杯就醉。可莪现在只能喝,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一壶灵酒,我应该还能喝下去。”
“陆翩翩,我很害怕!”苏绰的声音带着灵魂深处的颤抖,“我不怕死,可是我怕…”
“我想我阿兄,想洛家哥哥…”
“是个女人都会怕!”陆翩翩道,“说实话,姐也怕!”
“姐宁愿落到那占据我肉身的神秘女子手里,也不愿落到这些喇嘛手里。”
“可现在没办法了…”
陆翩翩一边和苏绰说话,一边接过一杯灵酒,慢慢喝下去。
毕竟是灵酒,一杯下肚,陆翩翩就感知到强大的酒力。
就算再能喝,可苏绰到底是普通人的肉身,五脏六腑对灵酒的承受性,当然和修士不同。
可正在这时,苏绰的声音忽然冷静下来,“陆翩翩,你注意到童颜萨满没有?她一点也不着急。”
“她不着急,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会逢凶化吉?”
陆翩翩暗道:“所以你不要怕,我们要镇定,尽量拖延待变。”
“我们只有一壶酒的时间。这灵酒我最多只能喝一壶,就会烂醉如泥。”
“希望一壶酒之内,我们能逢凶化吉。我们的生死存亡,就在…一壶酒之间!”
PS:妈蛋,越写越毛骨悚然。蟹蟹,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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