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茶端上来,二柜在刘子祥面前铺了一块白毛巾,把茶碗放上去,然后从小伙计手里接过托盘,放下四碟干果点心,这才说道:“您慢用,有事儿您尽管吩咐。”
刘子祥点点头,边就着点心喝茶,一边听前厅的人们闲聊。
一个脑袋后边坠着油光水滑假辫子的男子进了门,一进门,就有很多老朋友招呼他,只见他从怀里掏一掏,拿出一个茶包,这种茶包是张一元推出的,一包一钱左右,有客人一眼就认出来,“我说,这不是给澡堂子用的吗?你小子去洗澡又偷人茶包了?”
那男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懂什么,那些泥腿子会喝茶吗?爷弄来帮他品鉴品鉴!”
同伴知道他的为人,嬉笑一番也就不再说话了。
只见这假辫子男人坐下来,吆喝着小伙计,“招子用来喘气儿的?抓点紧,给爷沏上,记住喽,水要滚烫的,要刚烧的能把壶盖顶开的,要举高了冲,砸一砸,知道吗?”
这其实是有些穷讲究的喝花茶的喝法,帝京水质不好,尤其是一些苦水井,水有味道,所以这些人冲花茶的时候,喜欢用滚烫开水,而且水壶举得很高,水流落在杯子里的时候冲击力很大,这就叫“砸一砸”,这是为了把花茶的味道尽可能的逼出来,以掩盖水的异味。
小伙计还是一脸笑,丝毫见不到对这个男子的不屑,恭恭敬敬接过茶包,沏茶去了。
二柜在一边看到了,点点头,“对喽,吃这碗饭的,就得磨自个儿的心性,他今天穷摆谱,明天可能就真摆谱,发达不发达的又怎么好说呢?既然开门纳客,那只要是客人,就得伺候好喽!”
假辫子男人很满意小伙计的表现,先是洋洋自得了一会儿自己的威风不减,然后身子往前一探,一脸神秘地对同伴说道:“你们猜怎么着,出大事儿了!”
“我说,天天出大事儿,出什么大事儿了?你啊,口风太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假辫子男人有点不满,“呵,我口风大?我问你,段大少开枪差点崩了曹大少,是不是大事儿?”
要不怎么说这些人真是有点奇怪呢,你说他不务正业吧,偏偏他们消息真的很灵通,你说他有本事吧,偏偏又屁事不干,整天泡茶馆。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来了兴趣,纷纷打听,“哎呦喂!这可真是大事儿,快说说,这是怎么了?没听说段大少这么生性啊!”
假辫子男人突然矜持起来,直到同伴们着急催促,才慢慢开口,“要不怎么说让你们学着点呢,瞧瞧咱这消息,这就是门道!我还真告诉你们,那天,我正在秦省巷听曲儿,突然听得一声枪响!”
有人插嘴道:“不是,你有钱,上秦省巷听曲儿?”
假辫子男人一拍桌子,“捣乱是不是,捣乱是不是!你听不听吧?不听走!”
众人连忙安抚他,“消消气,消消气,您受累,接着说。”一边说,一边喊伙计,“来碗小叶茉莉花茶!”
假辫子男人见自己的拿乔有了结果,便心满意足道:“然后我就跑过去看啊,只见那段大少,威风凛凛,手持一把花口撸子......”
又有一个人插嘴道:“我怎么听说是马牌撸子?”
“不是吧,应该是枪牌撸子......”
于是再次歪了楼,刘子祥笑呵呵的喝茶,不再注意这边的情况。
隔壁的雅间,有象棋砸在棋盘上的声音,一个声音开口道:“不知道南边打的怎么样,听说新军披坚执锐,军纪严明,也不知冯张之流,能否敌手?”
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声音说道:“什么披坚执锐,不过是靠着一腔热血,鼓动着青年去送死罢了,大战在即,冯总办的女婿竟然还在南边任军官,南边竟然也不杀他,真是荒唐之极!”
正喝茶的刘子祥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咋的,除了自己还有别人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
定下心神一想,能人不知道有多少,依靠目前的信息推测出后面的事情也算正常。
这个男子说的不错,冯总办已经兵临城下,他的女婿竟然还在南边当军官,职位还不低,南边为了展示自己的“大度”,竟然多次对他表示了“信任”,以至于各种布防信息尽被其获知。
然后不出所料,冯总办的女婿果断反水了,南军一败涂地。
“是啊,这棋还没开始下,就已经分出胜负了,将!”
“南边已经不足为虑,还是想想下一步怎么走吧。”
“怎么走?这棋已经走到头了,不能再进一步,后面就是万丈深渊,再将!”
“虎禅,尊孔令是你的主意吧?”
“养铦,下棋不说那些,哈哈,再将!死棋了吧?”
刘子祥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里头是谁,心说这小小茶馆还真是卧虎藏龙,懒得再待下去,起身离开,随便摸了几枚小洋放桌上,剩下的就当赏钱,二柜不住道谢,又领着伙计们谢赏,然后一路送到门口。
又在天桥看杂耍凑热闹,不知不觉已近晌午,于是问水生,“中午哪儿吃?”
水生在茶馆外厅等候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自家主子这次出来,显然是奔着市井百艺来的,要是中午再吃那些大馆子就没什么意思了,于是开口道:“爷,往北有煤省人开的大酒缸,别看馆子不大,却有正宗汾酒,老板做的一手好酱肉,旁边有摊子卖下水卤煮之类,不如去尝尝?”
刘子祥来了兴趣,在大馆子吃饭太累人,从伙计到客人都端着,不如地道小馆儿吃起来舒服。
于是点点头,“头前带路,中午就在那吃了!”
水生很高兴,又主动对石头道:“石头哥,我在前边指给你。”
对于他的示好,石头并没有什么感受,他没什么这方面的心思,只知道好好拉车,于是应声道:“哎,那你前面指着,甭着急,我是跑惯了的,你要是跑的快了,第二天脚脖子肿着,受罪!”
水生心里一暖,但还是说道:“我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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